謝灼星呆呆地仰頭看著在麵前蹲下的人,掉落在地的小球繼續滾動,撞到了那人的鞋尖,那人低頭將小球撿起來,遞到它麵前,對它和善地露齒一笑:“如果你的爹爹不在這裡,那他又在哪裡呀?”
謝灼星灰藍色的清澈瞳孔裡倒映著他的影子,它張了張嘴,小聲開口:“我爹爹他……”
向君澤點頭,鼓勵地看著它。
在他的注視下,幼崽的灰藍色眼睛裡迅速浮起了一層盈盈的水光,向君澤一愣,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麵前的幼崽忽然一癟嘴,無比悲傷地哭出了聲。
正當向君澤對著被自己弄哭的幼崽發懵,手忙腳亂地試圖哄好它時,聽到幼崽哭聲的玄明道人和謝挽幽快步從殿內衝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玄明道人發現二徒弟蹲在哭得稀裡嘩啦的幼崽麵前,表情還殘留著幾分茫然與慌張,立即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欺負小白了!”
向君澤百口莫辯:“我……我沒有啊師尊!”
玄明道人來不及聽他的狡辯,迅速把身旁心疼上前的謝挽幽擠到一邊,心肝寶貝似的將幼崽抱在懷裡,一邊晃動一邊放柔聲音哄道:“怎麼了乖寶,是不是這個叔叔欺負你了?跟爺爺說,爺爺給你出氣。”
“叔叔、叔叔說……”謝灼星哭得直打嗝,淚珠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打濕了它身上蓬鬆柔軟的毛毛,玄明道人心疼得不行,一邊捏起衣角給它擦眼淚,一邊越發放柔聲音:“不哭了,不哭了,可憐見的,慢慢說,有爺爺給你撐腰呢。”
謝灼星這才慢慢止住眼淚,哭嗝卻沒立即停下,它淚汪汪地飛快瞄了一眼向君澤,眼眶通紅地癟著嘴說:“叔叔說,小白的爹爹不在了,小白是沒有爹爹的孩子。”
“什麼!”玄明道人瞬間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向二徒弟,壓抑著怒意道:“君澤,你怎麼能這麼對一個孩子說出這樣惡毒的話!”
“師尊,我冤枉啊!”向君澤也震驚了,他明明隻是問小白它爹爹在不在這裡,怎麼就被它曲解成這個意思了?他急忙辯解道:“我怎麼可能說這種話,我隻是問它,它爹爹是誰而已……”
他一提,玄明道人更生氣了:“這是能問的嗎!誰不知道小白它——”
顧及幼崽還在,玄明道人及時止住了話頭,臉色難看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
站在旁邊的謝挽幽也神色微變,目光探究地打量向君澤。
謝灼星這時吸了吸鼻子:“叔叔還說……小白的眼睛跟叔叔的五師叔很像,要小白認五師叔當爹爹……”
玄明道人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幼崽可是喊謝挽幽娘親的,如果讓它認五師弟為爹爹……那輩分得亂成什麼樣子!
他的二徒弟,究竟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這種不可理喻的樣子?
玄明道人眉頭緊鎖,眼中也蓄滿了怒意:“我看你是昏了頭!給我去思過崖反省三天,等頭腦清醒了再回來!”
這下,向君澤的臉色是真的變了,激動地指著謝灼星道:“師尊,它瞎說!我根本沒有說那些話,是它自己理解錯了——小白,你小小年紀,怎麼能做撒謊的壞孩子呢,你告訴師尊,我剛剛究竟問了你什麼,我明明隻是問你,你是不是跟五師叔有什麼……”
他說到這裡,猛地咬住了嘴唇。
而謝灼星仿佛被他嚇到,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瑟瑟發抖地把腦袋埋進了玄明道人的懷裡。
“夠了!”玄明道人忍無可忍,怒斥道:“小白才三歲,它能撒謊嗎?還在這給我狡辯——你給我現在就滾去思過崖!”
向君澤臉色變幻了片刻,瞪了眼謝灼星,終究還是閉上了嘴,對著玄明道人一拱手,冷著臉退下了。
他走後,玄明道人撫摸著幼崽的背,放柔聲音道:“沒事了,壞叔叔被爺爺趕跑了。”
謝灼星依舊把臉埋在他懷裡,悶悶地說:“小白不是壞孩子,叔叔才是壞孩子。”
“對啊,我們小白怎麼會是壞孩子呢,彆聽那個叔叔的,”玄明道人顛了顛懷裡的幼崽,歎氣道:“那個叔叔以前不這樣的,不知道怎麼的,最近越來越浮躁了……不說他了,爺爺帶你吃糖好不好?”
謝灼星遲疑地抬頭看向謝挽幽,玄明道人見此,和顏悅色對謝挽幽道:“挽幽啊,你先去給你師尊送藥材吧,就把小白暫且留在我這裡,我陪它玩一會兒。”
謝挽幽猶豫著應了,摸了摸崽崽的小腦袋:“娘親很快就回來。”
謝灼星晃了晃尾巴,仰起小臉,眼中已經不見悲傷:“娘親快去吧,小白會乖乖等娘親噠~”
等謝挽幽離開,玄明道人抱著幼崽回了殿內,擺出一盤的龍須糖,笑嗬嗬地看著幼崽躺在自己懷裡,用小爪子捧著一塊糖,眯著眼小口小口地吃。
玄明道人摸摸幼崽的小耳朵,又摸摸它有著粉色爪墊的後爪,隻覺哪裡都可愛得緊。
也不知道謝挽幽究竟是從哪裡抱來的野生靈獸幼崽,怎麼能討喜成這樣。
玄明道人慈愛地看著謝灼星:“乖寶,現在不難過了吧?”
謝灼星晃了晃尾巴:“謝謝爺爺,小白已經不難過了哦。”
玄明道人就耐心跟它說起人生的道理:“每個人的人生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雖然小白的爹爹不在小白身邊,但是還有很多人都愛小白,對不對?人太在意自己沒有的東西,就會過得不開心,我們啊,要看到自己擁有的東西。”
謝灼星眨了眨眼:“小白明白了。”
玄明道人很是欣慰,誇獎它道:“小白,爺爺的乖寶。”
大抵是冥冥中有什麼緣分吧,謝挽幽隻是帶著謝灼星來了幾次,玄明道人就莫名覺得這孩子看著很親切,接觸得越多,玄明道人便越是喜歡這孩子。
小孩子的忘性大,沒過多久就忘記了剛剛的不愉快,玄明道人把小球洗乾淨,樂嗬嗬地陪幼崽在桌上玩起了推球遊戲。
玄明道人剛把小球滾到謝灼星那邊,門外便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玄明道人眼角餘光瞥到那人,條件反射一般,手忙腳亂地將茶杯花瓶等易碎品全藏了起來。
封燃晝進了門,似笑非笑地問:“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玄明道人輕咳一聲:“沒什麼意思……什麼風把師弟你吹來了?”
封燃晝瞥了眼正在傻樂的幼崽,他當然不是一時興起才過來的,方才謝挽幽聯係了他,告訴了他向君澤的事。
小白不會無緣無故針對某個人,唯一的可能,便是這向君澤就是那天謝挽幽發現的可疑之人。
封燃晝在另一邊的椅子坐下,隨意地將滾過來的小球按在掌下:“沒什麼事,過來看看師兄。”
謝灼星追過來,努力地用爪爪刨他的手,想把自己的小球拯救出來。
“你忽然這麼熱情,倒讓師兄覺得有些不懷好意了……”玄明道人看到孩子努力地從他手底下找小球,忍不住道:“你按著球乾嘛,就把球還給孩子吧。”
這麼大一隻成年虎了,還欺負小孩子,真不要臉。
封燃晝惡意地伸指一彈,球就飛了出去,謝灼星“嗷”的一聲,追著飛出去的小球跳下了桌子。
玄明道人:“……”
這麼多年不見,他這師弟的性格怎麼還是如此惡劣。
玄明道人歎了口氣:“你昨日去見過師尊了?”
“嗯,見過了,”封燃晝垂下眼:“跟師尊說了這些年發生的事。”
玄明道人感慨地點了點頭:“師尊若是見著你,一定很高興。”
這時,謝灼星銜著小球,輕盈地躍上了玄明道人的膝頭,一低頭,把小球放在了他的手心裡,玄明道人樂嗬嗬地摸摸它的腦袋:“真乖。”
他將小球重新放在桌上,往封燃晝那邊推,在謝灼星追到之前,封燃晝按住小球,反推了回去:“聽說師兄剛剛將二徒弟趕去思過崖了?”
提起這事,玄明道人就來氣:“這個孽徒,這些年也不知怎麼的,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他接住球,往封燃晝那邊推,追著球的謝灼星腳下一個急刹,哼哧哼哧地往回跑。
封燃晝不動聲色道:“師兄,我記得我墜入魔淵的時候,你還沒收二弟子吧?”
玄明道人雖然很奇怪五師弟怎麼會忽然對他的二弟子感興趣,但還是答道:“是啊,這些年練劍的好苗子越來越少,有不少人想拜我為師,我都沒答應,隻有君澤一直堅持,說如果不拜入我的門下,寧願成為外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