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滿洲聞言,臉色更白,心下一陣驚疑不定。
不可能!沒有人能從魔域逃出來,謝挽幽自己逃出來就已經夠離奇了,怎麼可能還帶其他人一起逃出來!
無相堂主也有被謝挽幽的話駭到,大驚之下,他下意識四下觀望,忽然聽到一聲嘶啞的呼喊:“堂主,我在這裡!”
傳出聲音的那個角落,四周人群轟然散開,露出了站在原處的一個獨臂人。
那人皮膚黝黑,臉上和脖頸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猙獰傷疤,眼睛也瞎了一隻,枯草般的發絲裡也摻雜了幾縷白發。
無相堂主手一抖,直愣愣地望著對方,幾乎不敢認:“你、你是辭升?”
林辭升麵部的肌肉顫抖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向無相堂主,所過之處,所有人都帶著一種異樣的神色為他讓出一條路,林辭升卻毫不理會,直挺挺跪在無相堂主麵前,剩下的那隻眼睛變得猩紅:“求堂主,為弟子做主!”
說罷,他重重地給無相堂主磕了個頭,“砰”的一聲,極重,再抬起頭時,殷紅的血從額頭上的傷口流了下來,襯得他如同一個地獄而來的惡鬼。
無相堂主已然失語,尚不知該如何應對,身旁忽然有人擠開他,倉惶地蹲下身,握住了林辭升的肩膀。
左長老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麵目全非的愛徒,雙手顫抖,好半天才從喉嚨裡擠出一絲嘶啞至極的聲音:“升兒,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多年未見的師父出現,林辭升終於忍不住,在師父懷裡痛哭出聲:“師父,是我啊!徒兒曆經千般磨難,能再見你一麵,此生已無憾!”
徒兒瘦弱的身軀在懷中驚懼顫抖,左長老手指顫抖地撫摸著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疤,眼中含淚:“不怕,不怕,跟師父說,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師父在這裡,師父為你報仇,啊。”
林辭升努力壓抑住急促的呼吸和抽噎,眼眶通紅,帶著刻骨的恨意,猛地看向試煉台:“是他——魏滿洲!這個該死的,下.賤的卑鄙小人!”
魏滿洲心中驚慌,正欲張口,卻被薛城主身邊的下屬以武器抵住了脖頸。
場內此時一片死寂,林辭升斷斷續續的聲音因此清晰可聞。
“那天,我去了秘境,半路遇到了魏滿洲,他謊稱懸崖處有靈藥,待騙我到懸崖後,便把我推了下去!”
“等我再醒來,就已經身處魔域。”
林辭升死死盯著魏滿洲,像是恨不得將他扒皮吸血:“跟魏滿洲做交易的人,挖走了我的靈根,我想跑,結果被生生拽斷了一條胳膊,毒打了一頓,丟到玄鐵礦場做了五年的奴隸。”
“那、那是我的靈根啊,”林辭升捂住凹下去的腹部,哽咽道:“再也沒有了,我、我永遠都是個廢人了。”
左長老眼角落下了一滴淚,抱住徒弟,望著魏滿洲的目光逐漸變得陰狠。
林辭升握住左長老的手:“師父,我在魔域苟且偷生了五年,就是為了從地獄爬回來,為自己報仇。
左長老拍拍林辭升的手:“不怕,師父這就為你報仇。”
說罷,他站起身,裹挾著無儘殺意的一掌就朝著魏滿洲當頭劈下。
薛城主的下屬自然不能讓魏滿洲現在就死,在千鈞一發之際攔下了左長老的攻擊。
左長老殺紅了眼:“讓開,我要給我徒弟報仇!”
蓬萊島島主這時也領著蓬萊島弟子趕了過來,製住了左長老:“冷靜點,現在事情的真相尚未可知,不可聽信他人的一麵之詞啊!”
魏滿洲也從恐怖的殺氣中回過神,連忙抓緊機會道:“是啊,長老你想想,魂燈是不會有錯的,死去多年的人怎麼可能回來,一定是什麼邪術……對,一定是謝挽幽在用邪術搞鬼!”
謝挽幽語氣淡淡:“是不是邪術,讓他再點一次魂燈,不就能證明出來了嗎?”
“你閉嘴!”
魏滿洲簡直要瘋了,心中最深的秘密被當中披露,身上的人皮也被撕下,最底下的齷齪明晃晃暴露在天光之下,讓他如陰溝裡的老鼠一般倉惶不已。
心口的恐懼和憤怒如野草般瘋長,他怕,怕自己再也無法翻身,他恨,恨謝挽幽和林辭升沒有死在魔域裡!
癲狂之下,魏滿洲提起流澗,竟是要當眾對謝挽幽下手,謝挽幽腳步一挪,輕鬆避開,然而他這個動作,更是顯出了他的做賊心虛。
台下的質疑聲更大了一聲,蓬萊島島主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下意識看向天元宗主的方向,天元宗主滿臉陰鷙地跟他對視了一眼,做了一個手勢,便彆開了臉。
蓬萊島島主知道,這是要他放棄魏滿洲,速速平息這場亂象的意思。
可……可那是他的大徒弟啊!
蓬萊島島主嘴唇顫抖,遲遲沒有動作,恰在這時,謝挽幽再度開口:“當年被拐去魔域的受害者,可不隻有他一個。”
一個宗主馬上擠上前,麵帶焦急道:“還有人活著?裡麵有我的瀟兒嗎!”
謝挽幽望向一個方向。
那裡,從魔域解救出來的人蜂擁而出,含著淚各自奔向自己的宗門。
大約十幾個人,都是封燃晝這段時間徹查魔域,從各個地方解救出來的。
十幾個存活者,看似已經很多了,然而被運往魔域的受害者,何止十幾個?
這十幾個人從前的天賦修為都不錯,否則也不會被蓬萊島看中,運往魔域,因此,他們在各自宗門的地位都在中上層。
各個宗門無端損失了這麼多人才,怎麼可能就此罷休,而沒有等到幸存者回歸的宗門也開始懷疑起宗內失蹤和死亡的那些弟子的真正去向。
在這種質疑下,無數宗門紛紛要求徹查蓬萊島,嚴審魏滿洲。
蓬萊島島主在一眾質疑聲中麵如白紙,搖搖欲墜。
完了……全完了。
這個秘密本該永遠都不為人所知,可就連他也想不通,那些本該死在魔域的修士,究竟是如何從那裡逃出來的。
薛城主站起身,望向被製服的魏滿洲,隻覺額頭一抽一抽地疼,忽然蹦出來的謝挽幽在逐鹿城攪起這麼大的風浪,事後他少不得要跟各個勢力扯皮,不知有多麻煩。
他沉聲道:“將魏滿洲押去大牢,一定要審出幕後主使!”
被押住的魏滿洲麵容抽動,滿眼猩紅,已有幾分癲狂之態,他忽然猛地掙開押住他的護衛,指著四周的人喝到:“我是蓬萊島的大弟子!誰敢動我,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他對外的形象一直風度翩翩
,如今忽然說出這種惡毒的話,周圍的人全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魏滿洲說出這句話後,忽而感到一絲莫名的驚恐。
這話不是他想說的話!
他的嘴不受控製了!
魏滿洲努力想控製自己,可他越是控製,口中便越是吐露出更要命的話來。
“那些人絕對已經死在魔域了,怎麼可能活著回來!是謝挽幽在搗鬼,你們抓她啊!”
薛城主麵色冷淡:“你怎麼知道他們已經死在魔域了?”
“當然是我……”魏滿洲滿臉驚恐,堪堪壓住了這句最要命的話,突如其來的失控徹底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他用力按住腦袋,撕扯自己的頭發,踉蹌著跪了下來:“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是蓬萊島的大弟子……”
薛城主疾言厲色:“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魏滿洲張了張嘴,忽然在晃動的人群裡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像是抓住了某個救命稻草一般,四肢並用地朝著那個方向爬了過去,口中大喊:“宗主,宗主你救救我!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你不能就這麼放棄我啊!我都到化神期了,再給我一點藥,我還能為你辦事啊!”
他披頭散發,狀若瘋癲,宛如一隻喪家之犬,他所爬的方向,人群紛紛散開,露出最後麵的……天元宗主。
薛城主驚訝道:“祁宗主,你……”
天元宗主微微皺眉,站起身,輕描淡寫道:“兔子急了還會咬人,這件事與我無關。”
聞言,在場之人也目露猶疑,要說背後指使之人是天元宗主,實在有些離奇。
就在場麵僵持之時,異變突生。
一直白著臉捂住胸口的薛大公子,猛然間噴出了一口血。
薛城主卒然回首,剛好看到大兒子直直倒下的一幕。
他不及多想,急忙衝了回去,抖著手扶起了大兒子:“堯兒,堯兒你怎麼了?”
此時薛大公子還留有一口氣,染血的嘴唇動了動:“藥……藥……”
薛城主急忙回頭:“快、快來人!”
天元宗主看見薛大公子的慘狀,眉頭一跳,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卻被薛城主警惕拒絕:“不,我要找彆的醫師!”
“怎麼了怎麼了?”懸遊道人擠上前,看到薛大公子的模樣,急忙俯身給他把脈,隨後麵色驚變,抬頭便對天元宗主不敢置信道:“祁元景,你瘋了!你竟敢對他下這麼重的藥!”
他說著,惡狠狠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壓過我,讓我丟臉,但治病的事,是能拿來比臉麵的嗎!為了治得比我更快,你就能這樣枉顧無辜者的性命?”
天元宗主:“……”
天元宗主麵色漲紅,指著滿臉沉痛的懸遊道人,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有口難辯的滋味。
事已至此,他怎能看不出,自他從懸遊道人那裡搶來薛大公子這個病人的時候,便已經踏入了一個連環套中。
而他,正在一步步被逼入死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