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閣老卻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沉浸戲劇中,悲悲切切唱道:“雲幕垂。陰風慘淡天花落。天花落,想生前環佩,夢回鸞鶴……”
徐大隻好耐著性子等到徐階一曲唱罷,方小聲稟報道:“老太爺,那些白眼狼又轉到園子外了,您看……”
“讓他們鬨去吧。”徐階撩一撩水袖,靜看雲卷雲舒道:“鬨夠了自然就不鬨了。”
“鬨將下去,咱家的體麵……”徐大苦著臉道。
“老夫還有什麼體麵可言?”徐階幽幽一歎道:“下去吧,不要打擾老夫唱戲。”
“唉,是。”徐大隻好無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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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閣老安心當起縮頭烏龜,衷貞吉和華亭知縣鄭嶽卻沒他這麼穩。
府城裡上千百姓,聚集宰輔宅外,整日呼號哭喊,誰敢視若無睹?萬一再釀成一起蘇州民變,江南公司可不會幫他們收拾殘局啊。
在刁民包圍退思園的次日,兩位地方官便前來調解了。
一看到府尊和縣尊的大轎聯袂而至,那些徐府的家人奴仆馬上圍過來,跪地磕頭,苦求老公祖和老父母做主。
看的衷知府和鄭知縣一陣陣膩味,現在想起我是你爹你爺爺來了?不給徐階當孝子賢孫了?
不過兩人是來平事兒的,不是挑事兒的,衷貞吉讓差役叫開門,又留下鄭嶽在外頭應付刁民,自己徑直坐轎進了園子。
今日徐閣老沒登台唱戲,卻仍穿著件風騷的粉紅色戲服,在八麵來風堂中推敲身姿,打磨唱腔。
聽聞衷知府來訪,他也懶得再換下戲服,就這麼男不男、女不女的在八麵來風堂中接客。
衷貞吉一進來,下巴差點兒驚到地上,咦,徐閣老這是弄啥咧?受刺激過頭了嗎?
“元輔,您沒事吧?”
“放心,我很好,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好過。”徐階灑然一笑,撫摸著戲袍上的鸞鳳刺繡道:“老夫半生為盛名所累,現在才終於放下一切,歸於本源,可謂大歡喜,大解脫也。”
“呃……”衷貞吉聽得一陣陣頭皮發麻,心說我還是說正事兒吧。
看茶之後,衷知府便試探問道:“刁民圍攻元輔宅邸,我等地方官不能坐視,本欲直接將其驅散,卻又了解到,那些人乃貴府的奴仆家人。是以還得請元輔示下啊。”
“老公祖言重了,老夫現在不過一介草民。老公祖要做什麼,老夫有什麼資格乾涉?”徐階攏著袖口,淡淡道:“至於外頭那些人,我老了,管不了,也不想管。”
“強行驅散難免會釀成民怨,將來怕要另起禍端。”衷貞吉暗罵一聲老狐狸,到這時候了還不肯跟自己好好說話。
“元翁可否聽聽他們的要求,看能不能稍稍滿足一二,讓他們滾蛋好了。”衷貞吉隻好勸道:“左右不過是一些田地和奴仆,徐家少了這些,又傷不到根本。”
徐階卻仍舊不動聲色。衷貞吉說的沒錯,他確實已經打算放棄這些奴仆和田地。但問題是,現在就讓步的話,等海瑞來了怎麼辦?拿什麼滿足海中丞的胃口?
所以要割肉也不是現在,所以眼下不管發生什麼,都得靠烏龜神功硬挺著。
結果任憑衷貞吉磨破嘴皮,徐閣老都不為所動。
見徐閣老油鹽不進,衷貞吉也猜到他打的什麼算盤,暗罵老狐狸不把自己當人,隻好怏怏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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