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女婿還不回京,”隻是高拱從來就是藏不住話,又提起了插在心頭的那根刺道:“不會又在躲著老夫吧?”
“怎麼會呢……”張居正無奈的望向前方,心說又來了,沒完沒了了……
“老夫已經又讓他混過去好幾個月了,這下婚也結完了,再不回來今年又耽誤了!”高拱越說越生氣道:“他是真不把老夫放在眼裡啊!”
高拱罵罵咧咧一通,卻沒聽到張居正回應,他不由更氣憤道:“一說到他你就這樣子,把個女婿看的比兒子都親!我說你呢,啞巴了?!”
他狠狠瞪一眼張居正,才見張相公定定望著前方,一臉的不解。
“怎麼了?”高拱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一下呆住了。
隻見隆慶皇帝的乘輿,已經出了皇極門,正停在禦道上。
禦門聽政時,皇帝的金台帷幄隻需要到皇極門前即可,萬不會跑到會極門來的。
“皇上不在皇極門升禦座,跑來這兒乾什麼?”高拱顧仔細一看,隱約望見隆慶皇帝已經下了乘輿,正站在禦道旁指指點點,孟衝等近侍環跪一地。
“這是誰惹陛下生這麼大氣?”見皇帝仿佛在向什麼人發火,高閣老不禁大怒。“不知道龍體才剛大好嗎?”
張居正搖搖頭道:“趕緊去迎駕吧。”
“嗯。”兩位大學士便整整朝服,甩下一眾舍人,快步朝禦道而去。
這時,幾個隨駕太監也小碎步飛馳而至,一看到兩人忙呼道:“二位閣老快點,皇上要見你們!”
“發生什麼事了?”高拱一麵加快腳步,一麵低聲問道。
隨駕太監欲言又止道:“你老到了便知。”
待兩位大學士來到皇帝駕前,隆慶這才神色稍霽,上前一把拉住剛要磕頭的高拱的衣袵,像個要跟父親傾訴的孩子一樣,一時卻又無法開口。
高拱被揪住衣袵跪不下去,隻好躬身問道:“敢問皇上這是要去哪?又是為何發怒?”
“是啊,去哪?”隆慶忽然悵然道:“我也不知道去哪?”
“陛下快要上朝了,有什麼事回頭再說。”高拱焦急道。此時景陽鐘響,宮門已開,百官已經入班了。
“不,朕不上朝,那些大臣都等著看朕的笑話呢。”隆慶卻斷然搖頭。
“那就先回乾清宮吧。”高拱一看皇帝這狀態,確實不宜上朝,便改口道。
“不,朕更不回宮。”麵色變得蒼白,仿佛宮裡有嚇人的鬼魅一般。
“皇上不上朝又不回宮,那去哪兒呢?”高拱不禁心疼道:“望皇上還是還宮為是。”
見隆慶陷入了沉默,高拱趕緊向張居正遞個眼色。後者會意起身,跑去午門阻攔上朝的官員,不讓他們看到皇帝失常的一幕。不然京中又要謠言四起了。
好一會兒,隆慶方低聲道:“我回清河縣……”
“呃?”高拱一愣。
跪在地上的孟衝忙小聲提醒道:“後果園那個。”
“那,好吧……”高拱隻好點頭。現在皇帝想去哪去哪,隻要能定下神來就好。
“你送我。”隆慶巴望著高拱,十分可憐。
“臣送皇上。”高拱強忍住眼淚點點頭。
隆慶這才鬆開他朝服的右袵,卻又緊緊拉住了他的手。
這時龍袍的袖子後褪,露出了皇帝蒼白的手臂,上頭暗紅色的瘡口觸目驚心……
“嘶……”高拱不禁倒吸口冷氣。
“其實朕的病沒好,這瘡就是不肯落痂,爭奈何?”隆慶慘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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