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吳時來雖然悟不透這其中的玄機,但陸家既然很可能是汪直的後台。汪直被殺後,陸家派人接手了他的地盤,也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那是一個年貿易額達幾千萬兩白銀的走私帝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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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押房中,曹三暘低聲對吳時來道出秘辛。
“當然,那麼大的買賣,也不是陸家一家能吃下去的,東南那些勢家豪族幾乎都有份。隻是陸炳當時如日中天,所有人都得仰仗他的庇護,所以大夥尊陸家為新一任淨海王,讓他們獨占了兩成股份。”
吳時來微微點頭。
他忽然想到,曹三暘是南直隸宜興人,宜興與平湖陸家隔著太湖遙遙相望,隻怕曹家也不會錯過這頓饕餮盛宴的。
不然他曹府尹,乾嘛要管這閒事?
“但是陸家這個淨海王,當的並不好,淨想著多吃多占,卻不願將好處與旁人分享。但有陸炳在,誰也不敢吭聲。後來陸炳死了,他兒子陸繹又接任了錦衣衛都指揮使,大夥兒還是隻能忍氣吞聲。”
“然而今上登極後,一切都變了。陸炳當年的罪過被翻出來,陸繹、陸煒都下了獄,陸家也被抄家,三百多口全都被有司關押了起來。”曹三暘說著輕歎一聲道:
“不過還是有漏網之魚,陸炳次子陸紳逃到了日本,居然要以淨海王的名義,號令全體艦隊開拔,隨他攻打杭州城,救出他全家。這怎麼可能呢?”
“於是內訌中,陸紳被殺,陸家的股份也被剝奪。陸紳的兒子陸選惱羞成怒,居然莽撞進京,要將所有人都揭發出來,大家一起同歸於儘。”隻聽曹三暘緩緩說道:
“他們手裡有海商們進貨和付賬的賬冊,要是落到皇上手裡,後果不堪設想。”說完,他沉默了良久,直到吳時來忍不住要開口搭茬時,才輕歎一聲道:
“海商們得到消息,輾轉求到本官這裡,老夫便以接到報案,說陸家有人進京意圖劫獄為由,派人在各入京道路設卡盤查……”
吳時來這下,終於明了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依然震驚的難以言喻。
堂堂正三品順天府尹,居然成了海商的幫凶,這件事就是傳出去,怕都沒人相信吧……
曹三暘自然知道吳時來在想些什麼,他便緩緩站起身,走到掛在牆上的那副‘大明山河圖’前,轉身坦然看著吳時來道:
“本官知道悟齋你在想什麼。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曹家世代務農,並未染指任何海上的生意,更沒有在他們的團夥中,拿一絲一毫的乾股,此言若有半點虛假,便叫天雷殛了我!”
見上司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吳時來趕忙起身道:“下官從沒有懷疑過明府的清白。”
“不,本官不清白,我就是海商的同黨。非但是我,東南的官紳百姓,也儘是海商的一黨。”
卻聽府尹大人石破天驚的剖析道:
“悟齋你是浙江人,又在鬆江當過官。自然知道在咱們東南那一帶,靠種糧為生的農民已經不多見了。大部分農民都在種桑養蠶、種棉紡紗、種茶炒茶……縣城、府城裡的市民更是靠紡紗、織布、織綢、製瓷、造紙為業,這麼多東西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靠內銷根本賣不掉——隻有靠海商幫他們銷往海外才行!”
“悟齋啊,老百姓都是靠海商養活的呀。要是朝廷把海商都辦了,東南的老百姓吃什麼去?要是沒有海商集團的雇傭和管束,那些跑船的水手,轉身又會變成吃人的倭寇!才剛平息的十年倭亂,怕是轉眼就要卷土重來!我們付出那麼大犧牲,才換來的抗倭勝利,立時就會前功儘棄了啊……”
“所以本官隻能幫他們這個忙,替他們設法來擺平這件事。”曹三暘滄桑一歎道:“老夫這樣說,悟齋能體諒一二了嗎?”
ps第三更,大家也彆覺著這是在編故事。事實上,當時大體就是這樣的情況,我不過是用家的手法,將諸多史實勾連在一起罷了。或有牽強附會、或有誇大其詞,但絕無胡編亂造,無中生有。求月票推薦票~~,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