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就讓人另設一桌,踢四個人到西屋吃飯。隻留趙士禎和王武陽仍在炕桌上,也方便給他父子倆端茶倒水。
趙守正喝了一盅二曲,便開始歎氣。
等了半天也不見趙昊接茬,他才鬱悶道:“為父搭茬的本事一點,你就沒學會一點。”
“那便該如何?”趙昊笑問道。
“聽到我歎氣,你就該說,父親大人因何歎氣,莫非有什麼心事不成?”趙守正教訓道。
“好,說吧。”趙昊點點頭,讓王武陽再給自己盛一碗銀絲麵。
“哎,你這孩子,都是當師父的人了,也不知以身作則。”趙守正苦笑一聲,方又歎口氣道:
“今日去文會路上,聽到滿街的哭聲。”
“哦?”趙昊愣一下,問道:“哭誰呢?”
“是那些逃難進京的流民,在哭自己。”趙守正一臉同情道:“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順天府貼出告示,限他們五天之內全部離京。五天後,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將全城搜查,凡無路引者皆杖五十枷號三天,遣返原籍。”
“這不胡鬨嗎?”趙昊聞言,臉上的輕鬆之色煙消雲散。
“都是韃子來犯時逃難進京的鄉民,誰還會先去縣城開好路引再出門?”
“是啊。”王武陽也憤慨道:“這都什麼年代了,誰出門還開路引?咱們要不是進京趕考,也不會想起這茬的。”
趙士禎臉色蒼白道:“我就沒路引,官府會不會抓我?”
國初時,朱元璋製定了太多一拍腦袋的扯淡規定,這路引便是其一。要求凡軍民離家百裡,便需要先到官府開具路引,寫明去向、目的,以及返程日期。倘若沒帶路引、逾期不歸、或者去了彆處,隻要被官府查到,就會抓起來治罪。
幾乎是他一死,這種荒唐的規定就成了一紙空文。起先時還會象征性的查一查,但亂跑的人實在太多,官府根本查不過來。於是從成化開始,官府便徹底放開不管。隻是礙於祖製,一直沒有廢除路引製度罷了。
而且,這法子還有個好處。就是官差胥吏想整治外地人時,一整一個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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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一家自然不知道,這場禍及無數災民的風波,還多多少少跟他們有些關係。
要不是趙守正被順天府請去喝茶,要不是趙昊炸了毛,糾集了那麼多舉子,曹府尹和倪推官的勾當,也不會被隆慶皇帝知道。
徐璠自然也就不會勒令順天府,立即與海商劃清界限,用這種誇張的方式自證清白,消弭皇帝的怒氣。
不過大人物做事,從來都是動機複雜的。人家也說不定想順便,解決掉困擾朝廷數月的流民問題……
徐閣老不希望看到京城有人凍死餓死,那把流民統統趕出城去,不也一樣能達到效果嗎?
隻是上位者的想法,下頭誰知道呢?也隻能無端妄揣罷了。
“結果今天文會上,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這冰天雪地的,把災民趕出京城,讓他們怎麼活啊?”趙守正憂心忡忡道:
“怕是不等回到家,就全都凍死餓死在路上了。”
“議論出什麼結果了?”趙昊輕聲問道。
“大活兒商量著一起捐資,在白雲觀外開設粥廠。”趙守正便道:“大家認捐了一下,能湊個兩萬兩銀子,應該幫兩三萬災民撐到開春。”
趙昊點點頭,沒做聲。
“他們推我來挑這個頭。”趙守正說著看一眼兒子,輕聲道:“不過這麼大的事兒,我哪敢自己拿主意,得先回來跟你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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