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他不慎失足落水,被吳淞江衝走了。”副百戶隻好小聲提議道:
“這樣我們也有理由回去了……頭兒沒了,咱們還乾個屁?”
“好,就這麼說!”
眾軍士便七手八腳,抬起昏迷的伍百戶,把他扔進了土坑裡,正待鏟土埋人時,忽聽頭頂響起一聲暴喝:
“通通不許動!”
軍士們茫然抬頭,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被團團包圍了。
無數昆山縣民壯立在石堤、土堤、還有兩邊的格堤上,手持著砍刀魚叉,還有人舉著石塊,居高臨下怒視著他們。
為首的一個昆山縣官員,身材瘦削,麵色黝黑,神情猙獰,就像要吃人一樣。
“放下武器,一個一個爬上來,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毀堤隊早已軍心渙散,此時疲累欲死,哪還有反抗的意誌。便乖乖按照那黑麵官員的命令,一個接一個爬上堤去,被憤怒的民壯們踹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
這時他們才發現,被派去西麵把風的斥候,已經先於他們享受到這番待遇了。
堤下,便隻剩一動不動躺在坑裡的伍百戶了。
“那是我們昆山的義士嗎?“黑麵官員趕緊命人將他抬上堤,看著此人鼻青臉腫、不成人形的慘狀,他不禁怒發衝冠,一腳踹在個軍士的胸口上。
“你們怎麼這麼殘暴?!”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民壯們也義憤填膺,拳打腳踢。
“他不是你們昆山的人,他是我們頭兒……”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軍士們毫不猶豫的賣了伍百戶。
“什麼?”黑麵官員正是熊典史,二期工程開始後,他依然負責組織和保護運輸。
台風來臨,船舶回港,他沒什麼事乾了,便主動帶人巡視起這段,對他有特殊意義的江堤來。
他乾了八九年的治安捕盜,早就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讓人拿水袋來,把那人身上衝乾淨。見他與那些掘堤賊同樣裝束,而且穿著貴重的牛皮靴,顯然是這幫人的頭目。
“那你們乾嘛要弄死他?”熊典史不解問道。
“這麼大的台風天,他非逼我們來掘堤,挖又挖不動,他還硬要挖……”軍士們委屈答道。
“其實主要是我們心地善良,覺得貴縣好不容易修成的堤,掘開太沒人性。”那副百戶趕忙接下眾人話頭,甩鍋自保。
“和他發生了衝突,然後就這樣了……大人,我們都是聽命行事,來之前什麼都不知道啊!”
“哼,少在這兒花言巧語。”熊典史冷哼一聲,親自下去大堤一看,隻見新修的堤麵被這些人砸得坑坑窪窪,看上去慘不忍睹。
再看一眼堤旁那個棺材大小的坑,都快挖到大堤的跟腳了。
這讓對大堤愛逾性命的熊典史感到心都碎了。他黑著臉上堤,對著那群軍士,一頓凶猛的拳打腳踢。
“叫你們撒謊!叫你們撒謊!你們那是良心發現嗎?那是大堤太結實,你們挖不動好嗎?!”
那伍百戶本來已經蘇醒過來,見狀趕緊閉上眼繼續裝暈。
可惜裝暈也沒用,當民壯們聽說,他們沒一個好人時,登時一擁而上,圍毆起掘堤賊來,就連看上去昏了的伍百戶也不放過。
石堤上,詈罵聲、拳腳聲、慘叫聲、求饒聲,在大雨中響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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