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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亭城東退思園,戲台上。
徐閣老仍在戲台上,跟樂班子一起練《浣紗記》。
今日唱的是第十六出‘探病’,廬山先生胡直也加入進來,扮了個醜角伯嚭。
隻聽《剔銀燈》的曲牌中,伯嚭油腔滑調的唱道:
“笑君王儀容衰老。沒來由將精神消耗。連宵摟著如花貌。糴的糴糶的要糶。而今看看瘦了。笑你雞皮鼓能經幾敲?”
然後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的念白道:“我伯嚭不是誇嘴,每夜有十數個婦人在身邊。身子越有精神。主公就弄得這不濟不濟……”
正要問候被胡子西施榨乾了身子的吳王時,卻見徐璠急匆匆走上了戲台。
“我兒可算回來了。”徐閣老從旁候場,見他上來,輕聲笑道:“快快為為父弄簫,彆人都吹不出你那味道來。”
“你們都下去。”都要完犢子了,徐璠哪還有心情吹簫?他黑著臉把樂班子攆走,隻有胡直留了下來。
“父親,出大事了。”廬山先生是徐階的智囊,不知參與過多少見不得光的事兒,徐璠自然也不必避他。
“又怎麼了?”徐閣老聞言不悅,心說老夫享受個金色晚年,咋就這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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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我,我要殺了這個逆子!”
頓飯功夫後,萬壑鬆風堂中,清晰傳出徐閣老暴怒的聲音。
他從牆上拔出寶劍,就要砍向自己的小兒子。
徐階宦海浮沉大半生,經過了多少疾風惡浪?還從沒像現在這樣驚怒交加過。
胡直和徐璠一個抱住他的腰,一個按住他的手,拚命阻止了一場人倫慘劇。
什麼?徐瑛為何不跑?他已經被打了八十杖,爬都爬不起來了。
徐階是真的動怒了,絕非演戲。若不是兩人死死攔著,他真會殺了這毀他一生清名的孽障!
“父親,你就是殺了小弟弟,姓林的也活不過來了。”徐璠抱著老父的雙腿,苦勸道:“還是想想如何過去這一劫吧。”
“你也不是好東西!”回答他的卻是徐階反手一巴掌。“為什麼不叮囑那人,千萬不要傷林潤的性命?!”
徐璠捂著臉低頭認罪道:“是,兒子想當然了,忘了囑咐這一句。”
“你總是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徐階又想起自己是如何從雲端跌落的,氣得七竅生煙道:“老夫日後充軍發配,都是被你們這些好兒子所賜!”
“父親,不至於此吧?”趴在地上的徐瑛嚇得一哆嗦,老爹可是兩朝首輔,要是都被充軍發配的話,那自己還不得腰斬棄市?
“怎麼不至於此?巡撫總督不是殺不得,江南的督撫不知被砍了多少個!”徐階冷笑連連道:“但都是先定其罪,以公器殺之,殺多少個都不打緊!可從沒有不走程序,直接就暗殺掉的!一旦被揭出來,朝野誰敢替我們說話?!”
“我們不是有意要殺他的,是誤殺來著……”徐瑛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