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梅已經高三,過陣子就要參加高考,最近壓力很大,精神高度緊繃。
從她在醫院被接回家起,家裡人便處處遷就她,什麼活兒都不讓她乾,什麼好吃的都留給她。隻要她在家,兄嫂和父母都會輕聲細語地說話,還叫家裡的侄兒侄女不準吵鬨,免得影響她看書。
甚至老劉家其他幾房的親戚和七大姑八大姨,也經常去學校或者到她家給她送東西。見到她必定要拉著她的手,一番殷切叮嚀。
大家都說讓她好好學習,彆的什麼都不用管,隻要專心考大學就好。他們連上大學的學費,都給她湊好了。就等她考上大學光耀門楣,叫他們跟著風光一把。
劉鳳梅揉著自己兩根麻花辮,煩躁地對蘇漪道:“大姐,我都要煩死了。他們天天叫我好好學習,認真考試,爭取考個好大學,還說能去首都讀大學就最好了。”
“可我的成績,最多能去咱們省城大學。可是被拐走的那一個多月,加上在醫院、回家休養了二十多天,我落下不少功課。最近去學校上課,感覺都不大能跟上老師的進度。上次模擬考,比起之前,分數降了好幾十!”
“老師說我現在的成績,恐怕隻能考上湛江市師範大學。我不想讀師範,當老師沒什麼意思。我想去省城大學學金融或者管理類的專業。聽說學這些,將來畢業便可直接進國家辦的大廠子當科長或者主任,能掙大錢。”
“可我大堂哥、二姑父和學校的老師都說,金融和管理類的專業對分數要求很高。我現在這個成績,連進省城大學都成問題,更提選金融管理類的專業了。姐,你說咋辦啊?”
“離高考不是還有幾個月嗎,要不你沉下心來努力一把,看能不能把分數衝上去。實在不行,到我們市讀師範大學也好,離家近,想什麼時候回家都行。而且你沒事還可以找我一起逛街,看電影玩兒。畢業後直接進市裡的中學教書,也挺好。”
“哎。看情況吧。萬一我考試發揮失常,說不定連師範大學都考不上。”劉鳳梅抱著枕頭歎氣。
“小姑家歎什麼氣?”蘇漪笑道:“如果你非要考省城大學的金融、管理類專業,今年考不上,再複讀一年,明年肯定能考上。隻是會辛苦一些。”
“我大堂哥說,他上次去市裡,聽他在教委的朋友說,今年全國範圍內,將限製大學招生人數,明年還會進一步限招,考上大學的難度將越來越大。如果今年我沒考上,說不定明年更沒希望。”劉鳳梅倒在床上滾了滾。
“這樣啊,學習方麵我也不是太懂,可能幫不到你什麼。”蘇漪對劉鳳梅道:“隻是我覺得你把自己逼太緊,壓力太大,反而會發揮失常。”
她和劉鳳梅並排躺一起,“我的建議是,先不考慮什麼專業、分數和家人的期望,每天踏實複習,爭取把考試內容學懂,把該背該記的知識背熟,以平常心考試。其實師範大學裡也有金融管理類的專業,隻是這些專業學出來,肯定沒有省城大學出來的就業前景好。這點你應該心裡有數。”
“再說吧。”劉鳳梅幽幽道:“我隻能儘力而為了。”
她是個開朗的姑娘,鬱悶也就那麼一會兒,轉頭和蘇漪說起劉元清來,“大姐,昨兒我們元清哥抽完水,跟幾個族裡的兄弟下水塘紮猛子時,不小心撞到了一塊石頭,腰上輕了一片,還腫了,今兒走路的姿勢可搞笑!我都不知道怎麼形容,反正你見了,保準你笑掉牙。”
“人家受傷你還笑話他,真是沒良心!”蘇漪點了點劉鳳梅的頭,問她:“最近元清爸媽還逼著他相親嗎?都給他介紹了什麼樣兒的對象啊?他有沒有看上的?”
“姐,你可彆問我大堂哥這個,不然他都得氣死。”劉鳳梅心想,這蘇大姐情商真的夠低,她大堂哥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在發光,對她那麼好,什麼好吃的都攢起來給她送,她還不知道他的心意。真同情元清哥。
“我也是關心他,才問的。”蘇漪道:“好了,瞪我做什麼,不問就不問唄。其實我也沒那麼八卦,主要是我們巷子裡,有幾位大媽非逼著我打聽元清的事兒。還說如果元清還沒有對象,想讓我把她們的女兒、侄女介紹給他。”
“真是稀奇了!那些城裡人不是都瞧不起我們鄉下人嗎?而且我聽說住你們那條巷子裡的人家,家裡條件都很好。她們為什麼想把自己女兒、侄女介紹給我大堂哥啊?”
“因為你大堂哥開著拖拉機,還給我送了一車精貴的吃食。人也俊俏,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村公所的書記,前程遠大。家裡爸媽和兩個弟弟都在鎮上的廠子裡上班,家庭條件也好。比許多城裡青年強多了。那些大媽都說,看你哥對我這個新交的朋友都這麼豪爽仗義,以後肯定也是疼媳婦的。所以都想把家中適齡女孩兒介紹給他。”
“……嗬嗬。”劉鳳梅都無力吐槽了。那些大媽都不知道,是因為她元清哥喜歡蘇大姐,所以才對她那麼好。
而且他哥這人十分龜毛挑剔,對另一半的要求很高,還說一定要找個合他眼緣,與他有共同話題的對象,否則寧願不娶。
城裡的姑娘她也不是沒見過,一個個心高氣傲,用鼻孔看他們農村人。那種姿態彆說她大堂哥了,她看了都受不了。再說,元清哥還沒有走出失戀的陰影,這時再讓蘇大姐牽頭,給他介紹城裡姑娘,他不氣瘋才怪!
“姐,我求你了,就當沒這回事。那些城裡的姑娘,我們老劉家可高攀不起。千萬不要在我哥麵前提起這茬,也不要問他有沒有相親,找到對象沒。我哥最近心情很不好,你問這些,他會發飆的。”劉鳳梅對蘇漪雙手合十,言辭懇切地拜托她。
蘇漪頷首:“知道了。其實我也不想做這種事兒。都是那些大媽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念得我耳朵都要起繭。那我回去告訴她們,就說元清已經找到對象了。讓她們都死心吧。”
“這樣也行。”
劉鳳梅又問蘇漪,她和肖義什麼時候開始處對象的,非要她講自己和肖義平時怎麼相處的,這姑娘十分的八卦。
蘇漪憋了許久,也想和人說說她男票多麼的好,便同劉鳳梅嘰嘰呱呱扯起閒話來。她直播間裡的觀眾刷了太多彈幕和私信,都被她完全忽略,氣得要死。
觀眾們都覺得這個主播不負責任且脾氣超大,他們不就是笑話了她許多次,給她刷了堆積如山的差評嗎?她就不能大氣點,一笑而過,好好儘主播的職責,趕緊下塘摸魚給他們看?
因為蘇漪上次很快完成一個直播分任務,主播等級上升後,直播公司給她增派了幾個可視範圍更廣的隱形生物納米直播器,現在她直播間的觀眾可以看清她方圓一公裡內的情形。
而且,主腦還給蘇漪配備了一個全息投射器,讓觀眾可以通過蘇漪,無比真實地“感受”她看到、聽到、摸到、聞到的東西。當然,這種真實感有接觸距離限製,並且隻在私隱狀態外才能實現。
最重要的是,觀眾要想通過她體驗地球上的生活,感受地球上新奇古老的事物,必須要花費高額信用點購買全息權限。
可惜蘇漪最近忙著談戀愛,大部分時間都和肖義黏糊在一起,一天二十四小時,全息投射器有差不多十八個小時都是完全關閉的,隻有在她工作時開一開。觀眾們都不愛花信用點買主播的全息權限,透過她感受地球的生活。
開玩笑,蘇漪不是坐辦公室,就是當一個郵差收發東西,這有什麼好感受的?
然而今天,蘇漪直播間的觀眾,哪怕是學生黨和窮鬼,都拚著半年隻能喝低等營養劑果腹的辛苦,幾乎都咬牙買了她的全息權限,想跟著她下塘摸魚玩兒。
可是蘇漪這個一身反骨、破罐子破摔的主播,完全不負責,拖拖拉拉的,就不是痛快滿足他們的願望。
觀眾們看到幾百米外山坡下的水塘裡,村民們一個個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後,在塘裡忙得熱火朝天,彎腰從淤泥裡摸出一隻隻大蝦、大螃蟹,還有大河蚌,都急上火了,羨慕得眼珠子發紅。
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原始豐收喜悅的星際觀眾,一個個抓心撓肺地難受。那些哪怕被淤泥覆蓋,臟兮兮的小小的硬殼生物,看起來也好好吃的樣子。好想要!他們更想跟著蘇漪下塘“親身體驗一番”呀!感覺好好玩的樣子。
可是蘇漪這個天殺的主播,就是拖著不去水塘勞作。讓觀眾都沒法通過她,在高仿真的全息狀態下,進一步感受水塘嬉戲和豐收的魅力,叫人心癢難耐。恨不得躍遷到地球,以身代之。可惜星際公民沒有躍遷權限,無法定位茫茫宇宙中的躍遷點,也付不起高昂的躍遷費。隻能在腦子裡幻想自己親臨地球。
肖義在外麵不耐地左等右等,蘇漪還不出來,他想叫她出來,又怕她不高興。她難得和小姐妹一起敘家常,想必不想被他打擾。再怎麼喜歡她,不想和她分開,也該給她一點私人空間。
城城如願以償吃了一小碗煎蛋麵,挺著小肚子,一手拿工具:小網漏和搪瓷缸,一手扯著肖義的褲腿,非要他馬上帶他下坡,去水塘玩兒,吵得肖義頭疼。
“好吧,我帶你去。可是你要保證,隻在塘坎上看,有叔叔或者蘇阿姨陪著,才能在邊上網蝌蚪,否則不能靠近水塘,更不能下塘。”肖義已經聽劉建軍說了他的安排,知道現在塘裡還有不少危險的生物沒有清理乾淨,淤泥裡還有吸血螞蟥,城城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孩兒,還不能下塘玩兒。
“……好吧。”城城權衡半晌,不情不願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