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腰撈起地麵上的一截廢棄的鋼管,漫不經心地朝於光走去。
於光瞳孔一縮,漸漸的往後退。
他頓了一步,想反擊,又被脊骨處升起來的寒意逼退。
江越年比他高,俯視他的眼神冷冰冰的沒有感情,他對上以後腿下意識一軟。
“江越年,你忘了你媽媽和你說……”
下一秒,骨頭裂開的劇痛讓他跪到地上,他猙獰地要喊“救命”,聲音剛出嗓子眼又破碎成另一聲痛呼。
江越年本來打算在KTV就打回去的,可惜孟皎突然出現。
“你得謝謝他,他幫你延遲了會兒受苦的時間。”江越年自顧自地說。
於光退無可退,撞上牆角的垃圾堆,腥臭的味道刺鼻,他根本顧及不了,翻滾的血腥味讓他想吐,但死亡的恐懼更令人毛骨悚然。
怎麼會這麼痛?
從前他們對江越年拳打腳踢,江越年從來一聲不吭。
他想爬起來,想逃跑,可是骨頭像全碎了一般根本支撐不了他站起來,隻能以極其愚蠢的姿勢趴伏在地上。
江越年低眉,聲音淡淡的:“軟骨頭,都沒傷到哪裡就嚇成這樣。”
江越年的母親死於抑鬱症自殺。
他記憶裡總是垂淚的母親在某一天微笑著結束了生命,終於不用再去聽那些流言蜚語。
當啷。
金屬碰撞水泥地的聲音在夜色中分外清晰。
江越年隨手鬆開那根鋼管。
於光鬆了一口氣,看來他的命至少保住了。隻是抬頭望見江越年清冷的臉時,攫住心臟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
階級、特權、暴力。
於家引以為傲的一切,也遲早會毀到這些東西上。
江越年轉身往後,走出巷子前遲滯了一秒,撿起放在乾淨地麵那瓶未拆封的橘子汽水。
瓶身上附著的水汽蒸發得七七八八,殘留了一絲冰鎮的餘溫。
他沒有擰開喝的想法,拿在手上沿途路過好幾個垃圾桶也依然攥在手上。
扔了孟皎會生氣。
他想。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意孟皎會不會生氣。
*
孟皎回到家以後光速到孟振華麵前負荊請罪。
“外公,我錯了。”
但孟振華反問了句:“江越年呢?”
孟皎回答:“警察局問完話再回來。”
孟振華點頭,臉上老邁深刻的皺紋似乎凝結著歎息和思索。
發現老爺子沒有自己想象中生氣,孟皎再次挺直腰杆:“外公我真不是故意挑事,我隻是見到了事兒去見義勇為而已。”
孟振華清楚孟皎的語言美化能力有多強,嗬嗬冷笑兩聲。
孟皎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環顧老宅四周,問:“孟初呢?”
按理說孟初應該呆在孟振華身邊噓寒問暖再在聊天之中無辜且無意識地攻擊孟皎,沒想到竟然不在。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哭著回房間了。”孟振華歎一口氣,覺得頭很疼。
一個個都讓他不省心。
顯而易見孟初發生了些什麼,但孟皎和孟振華都不太在意,孟津言和其他人都在哄著,實在不需要他們的關心。
倆爺孫無視孟初欲言又止、欲語淚先流的紅眼眶,第二天一早就扛著漁具出門。
孟皎怕曬,把自己裹成木乃伊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孟振華坐在他旁邊半天發現又是沒釣上來一條,魚兒全咬孟皎的餌,憤怒地去尋找遠離孟皎的地方。
“孟皎?”顧東林卻意外地出現。
孟皎曬得稍微頭暈,不想開口講話,鼻腔裡“唔”一聲當做回應。
顧東林心氣卻不順。
孟皎怎麼才消停幾天又死纏爛打上來,追著人不放?又打聽了他的行程來蹲守嗎?這樣狗皮膏藥一樣的行為真是倒胃口至極。
“孟皎,你沒有自己的事情嗎?”他沉聲問。
孟皎轉過頭,眼睛似乎因為驚訝而瞪圓,眼瞼的線條弧度彎彎,瞳孔黑白分明。
顧東林沒了聲息,長抒一口氣。
很好,還會演戲了。
孟皎想法很簡單,遇見顧東林純屬意外,方圓十裡隻有水和魚,他這位替身沒有什麼可以發揮的地方,可以不用管。
顧東林坐下釣了會兒,眼見著孟皎缽滿瓢盈,自己卻顆粒無收,不耐煩的情緒逐漸到達頂峰,直到魚竿彎成拱起的弧度,從魚線傳來巨大的牽扯力。
總算有大魚上鉤了。
他得意地瞧了眼孟皎。
孟皎對顧東林說了從剛才見麵起第一句話:“我勸你鬆手。”
顧東林皺眉。
不聽就算了。
孟皎收回視線。
三十秒後。
噗通。
大魚垂死掙紮,猛的一股勁把顧東林一拽。
顧東林掉進了河裡。
孟皎站在岸上,說出和他見麵起的第二句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