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模糊的一切都被墨鏡片蒙上了灰調。
像她婚禮那個晚上灰暗蒙蒙的夜色。
媒體說那是場“世紀婚禮”一點都不誇張。光是她用來壓頭紗的天鵝絨紅色尖晶石王冠就用了上百顆鑽石。作為重頭戲的鑽戒更不用提。
雲及月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
即將給自己戴上婚戒的那個人,不是其他人眼裡冷冰冰的商業聯姻對象,是她喜歡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結婚前三天,她每天都在化妝間裡試妝,不停地問爸媽問哥哥問秦何翹到底哪種樣子好看。
用了上百隻口紅,差點得了唇炎。一邊抿唇膜一邊淚眼汪汪地問秦何翹:“我嘴角腫了,他會不會覺得我很難看?要是他看我口紅特彆明顯,誤會我喜歡濃妝豔抹怎麼辦啊?”
秦何翹搖了搖手指:“放心好了,江祁景認定了和你結婚,說明你們兩個這叫兩情相悅。情人眼裡出西施懂不懂?更何況你素顏的樣子人家見了上百回了。”
婚禮當晚回到左河香頌時,她知道江祁景會有額外的應酬,乖巧地等著他,從晚上八點到淩晨一點。
等來的是江祁景打來的電話,短短八個字:“做戲而已,好好配合。”
她沉默了一會兒,嗓音啞得說不出一個音節。
也許什麼東西都是有限度的。
以前他們說了太多的話,把以後的話都說完了。
隻剩下無聲的沉默。
第二天,江祁景的秘書有理有據地收走了她的婚戒。
“我可以買……”
“雲小姐——或者說江太太,江總不想要你留下這枚戒指,去肖想不該想的東西,你能聽懂嗎?”
雲及月沒聽懂。
所以不久後,那次忽如其來的高燒就給了她上了一課。
她不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向來都是請專門的私人醫生。但那次,兩位私人醫生完全聯係不上。
傭人說他們在診所走不開,正奉了江祁景的命令照顧其他人。會派助手過來給她看病。
她對助手沒什麼意見,隻是發燒燒得頭暈時特彆想江祁景:“那江……”
“抱歉,先生說他還有事。”
她想,一定是有些特殊原因才會這樣的。她不能鬨脾氣,不能丟了江太太的顏麵,要顧全大局。
然而第二天等來的是江祁景和席暖央的緋聞頭條,是對她的信任和懂事徹頭徹尾的嘲弄。
她第一次處理輿論,一個人發著燒,忙得不知所措,連哭都來不及哭。
最後差點對江祁景發了脾氣:“你讓醫生照顧的是席暖央嗎?我從沒覺得你派的助手不夠好,可是,可是你留給彆人的是我們的家庭醫生——”
那天的江祁景格外俊美,也格外涼薄:“江太太,需要我再提醒你嗎,我和你,並不是我們。”
聲音驟停。
男人拍了拍她的臉,嗓音低沉誘哄:“聽話。”
……
時至今日,雲及月還是沒明白江祁景對“聽話”的定義。
怎麼會有人覺得會花錢會敗家、不操心家事的女人算懂事聽話的?
早知道以前就不喜歡江祁景了。現在過著除性·生活外一直喪偶的婚姻豈不是美滋滋?
越這麼想著,雲及月越覺得鼻頭有些微微泛酸。
可能是錯覺吧。
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會為了江祁景不愛她這件事情而難過。
明明從被他警告的那一刻開始,她就乖巧且自覺地把目標從和江祁景恩恩愛愛過一輩子,改成了“隻能和江祁景過一輩子就行”。
秦何翹有些擔心:“及……”
“沒哭。”她唇角揚了揚,“我習慣了。”
林薇並沒有察覺出她的異常,熱情地攬著話題:“及月,T家這款鑽石好漂亮,你要競拍嗎?”
拍賣台的投射屏上有360°高清圖。拍賣官徐徐介紹——這是一首用粉鑽雕刻花體拉丁文而拚成的中世紀情詩。三十萬美元起拍,價格不高,但象征的浪漫意義便足夠大做文章。
雲及月撇了撇唇:“全世界都知道我不喜歡粉鑽。”
她的婚戒就是粉鑽。
江祁景後來給她送的、當做補償的粉鑽戒指都被原路送了回去,借口是“不喜歡”,實際上是因為她這個人有種奇怪的執拗。
——如果他不願意給她最好的,那就不要了。
回過神來,拍賣官正在慶祝A1包廂的客人拿下拍賣品。
是江祁景買下的。但他知道她從來不收粉鑽。
不過,A1包廂裡還有江祁景那位不露麵的女伴。
塑料姐妹花們當然能猜到A1裡的人是江祁景,連忙打趣道:“江總是打算等下讓侍者把賣品送過來,還是自己過來啊?”
“等下肯定是要來接及月的。我們無關人等自己避嫌就行了。”
“我之前還疑惑雲小姐為什麼不和江總一個包廂,是江總想給一個更大的驚喜嗎?那我們可都好好等著的呢。”
秦何翹對某些人想看好戲的態度嗤之以鼻:“驚喜也不是人人都能看的。”
大家懂事地噓了聲。秦何翹轉過頭小聲問:“不是送給你的?”
雲及月慢悠悠地補完了口紅:“誰稀罕這種成色隻值三十萬美元,最多能騙騙小女生的東西。”
“我就隻希望江祁景他大人有大量,看在我這兒還有一大群惡意吃瓜群眾的份上,彆太讓我難堪。”
她傲慢且鎮定地說完,手指卻捂著眼睛無緣無故地沉默了兩分鐘。
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如果我努努力,以後少喜歡他一點,他能不能少討厭我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你不喜歡他都可以。:,,,,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