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好像還沒來得及擁有,就已經失去的東西。
腦海裡有什麼東西悄然起了裂縫。
江祁景手裡捏著校方給的這次開學典禮的流程單,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白紙黑字拚湊在一起,隱隱又變成了那份縮在抽屜裡的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
這四個字就足夠警醒他了。
但江祁景並不會把這種失控搬在明麵上,視線落在遠處,話卻是對著一旁的人說的:
“雲及月剛剛沒來得及說的謝謝,我替她說了。”
江慕言將眼鏡摘下來,圍巾裹得更緊,聲音雋和:“她私底下會跟我說的,不用擔心。”
私底下……
男人垂眼,一目十行地掃過流程單,入眼的卻都是許多個雲及月可能會和江慕言見麵的場景。
雲及月很久以前酒後失態,早就坦白過把他錯認成了江慕言。
那個時候拋之腦後,現在想起來卻像是一根刺,早已紮根,在悄無聲息中長成了藤蔓。如今被挑破後,野蠻生長,紮進心臟。
他的聲線裡混著泛寒的嘲弄:“她不對熟悉的人說客套話。”
言下之意很明顯,雲及月若是在事後補一句謝謝,那他們倆關係實在談不上熟悉。
儘管誰都知道這是自欺欺人。
江慕言看了眼捧著三好學生證書的雲及月,嘴角笑意不減,始終是副溫文爾雅的表情:“哥,恕我直言,都離婚了,還把自己劃在‘熟人’這一列裡……是不是不太妥當?”
話音一落,江祁景捏著演講稿的手瞬間用了力,眼皮微掀,神情冷銳得像是尖刃。
“不過老爺子暫時不知道。”江慕言並不畏懼他的審視,“我隻是恰好聽說了這個消息,聽說罷了,我不會告訴彆人。”
這是解釋和承諾,卻也留下了曖·昧不清的遐想空間。
如果江家不知道,那江慕言是從哪兒知道這個消息的?
他一向交好的合作夥伴雲野,或者是……
——沒有或者。
江祁景打斷思考,不願再深想下去。
眼見雲及月已經走了回來,男人站起身,聲音輕慢:“主任說過完流程就可以走了,典禮結束後沒有需要畢業生參與的環節。”
雲及月看了眼流程單,眼見典禮結束要等到一個半小時後,眉頭微皺,將放在座位上的包拿起來:“那走吧。”
江慕言立刻站起身:“我和你一起。”
雲及月回頭:“你接下來沒事做了嗎?我記得你還沒有上台吧……”
——“他很少來學校,不是一中培養的人,流程單裡沒有他的名字。”
江祁景的聲音疏離地插進來。
很少來學校。意思就是上學時很少有和雲及月見麵的機會。
江慕言明白他是想暗示什麼,卻完全不著急,不緊不慢地將這個話題避開了:“哥,我來這兒本來就不是為了給人頒獎的。隻是想起了初戀時的一些小事,回來逛一逛。”
還刻意咬重了“初戀”兩個字。
臉上的微笑逐漸變濃。
江祁景的臉色還是冷然,戾氣已經從表情裡漸漸泄了出來。
那天離開江宅,和雲及月在車裡的對話再一次不受控製地蹦了出來。
她說她暗戀了江慕言十年。
她還說,一點也記不起來和他談過戀愛了。
被作為鐵證的一年零七個月,落在雲及月的眼裡,隻有一句不太重要的推辭的話:“我那個時候好像已經喜歡上江慕言了誒。”
——“可能是沒有放在心上吧。”
那麼長的一段時間。
在雲及月嘴裡卻顯得輕飄飄的,隻是一句沒有放在心上。
而那個被她放在心上整整十年的人,此時正站在麵前,明晃晃地挑釁。
像是一場還沒打響,就已經結束的戰爭。
“那你自便,”江祁景冷著臉,照樣是一成不變的倨傲姿態,“我和雲及月先走了。”
也不等雲及月說話,不由分說地強行將她拉走。
走到禮堂外麵,雲及月才道:“你是不是……”
男人站定,嗓音才漸漸放緩,“抱歉。”
難得見他主動認錯,雲及月一時間竟忘記了責怪和質問:“……你什麼意思?”
江祁景不答,睫毛下浮起淡淡的陰翳。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
隻是在那一刻有什麼東西打倒了理智,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下意識想把她從中央禮堂帶走。
但隨著理智回籠,他好像又冷靜了:“我送你回去。”
雲及月搖了搖頭:“……不用,我自己有車。”
“我和你一起回去。”江祁景繼續道。態度已經不再像是前幾天和她道彆時的從容坦然。
雲及月還是不同意:“要不然你先走吧,我隨便逛逛。我們離婚之後,這些同出同入的頻率要大幅度降低,好讓人做足心理準備。”
江慕言剛剛也說他回來逛一逛。
普通的字眼疊加在一起,就顯得百倍刺耳。
這確實是個巧合。
但也確實是個很討人厭的巧合。
江祁景捏著她的手腕不放,字眼一點一點地從薄唇間擠出來:“隻要還沒公布離婚,我和你就是名義上的夫妻。我有義務送你回家。”
名義上的夫妻。
想來想去,這是最正當的理由。
雲及月一臉茫然地看著他的臉,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看著麵前的一切。
她將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明白江祁景是想做什麼了。
不就是看不慣江慕言嗎。
還順帶著對她這個平時正眼瞧不上的前妻也另眼有加。
……明明之前還是一副離了婚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但就是因為想明白了,雲及月才覺得江祁景實在有點不可理喻:
“可是我們以前真是夫妻的時候,你還讓我不要纏著你。江祁景,你不會以為我全忘了吧?”
像是一盆冷水倏然淋了下來。
把所有怒火都儘數澆滅。:,,,,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