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抬來了曹使者,呂嫻本想厚葬之,再坯土上香的,但看了他死不瞑目,瞪的大大的眼珠,倒是怔了一下,心疑之下,便去看了他的傷口。
然後頭開始疼,特彆的無語,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膽寒,與毛骨悚然的感覺。
馬超這小子,真的是一把雙刃劍,而且還學會使陰招了。
他是把尖刀,若是用不好,雖無往不利,傷人之時,也傷己。
本來殺掉曹使者,並不意外,但是他這種態度不對。
讓呂嫻很不舒服。
她心裡有種墜墜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暗暗的也有絲絲的防備。
這個馬超,真的是那種無法用世俗常理能約束的人啊,什麼情份也約束不了。
此事若是臧霸與趙雲做,他們是會殺曹使者,但一定會與她彙報一聲,並且,絕不會從背後偷襲,還用刀攪碎了人的心臟,讓人死的如此痛苦。
這小子!
身上有一種天生的殘忍,像個高高在上的處決者。他的心裡完全沒有半絲的對生命的敬畏,反而更因此,得到很多的快感。
呂嫻吩咐兵士們葬了,自己搓了土,上了香,隻是未點燃。土搓成的香,本心大於形式。
“你我,無怨無仇,本不應以私仇而殺人,隻因立場不同,以公義對立而你死我活,很抱歉,”呂嫻歎了一聲,開始給袁紹和曹操寫信。
不管怎麼樣,都得甩鍋啊。
到了天明時分,馬超帶著糧草回來了,臉上全是興奮。將糧草囤積到山上,這才下山,對呂嫻道:“掠劫完了,我軍心定矣,支撐十五日足已,再加上曹袁二軍棄下的糧草,二十日,不難。”
“沒有燒城殺人吧?!”呂嫻道。
馬超愕了一下,笑漸漸消失了,浮現一絲戾氣,道:“何意?!”不放心他,不信任他?!
呂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孟起,你覺得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短暫的同盟關係,相互利用,隨時可以將刀砍對方背後的關係,還是利用完就斬斷的關係?!”
馬超沒說話,怔怔的看著她。
良久,才道:“你知道了?!”
“不想聽你否認,不想聽你狡辯,更不想當作沒看見,若是旁人,我自然當作沒看見,然後利用你幫我脫險,以後再暗暗的防備於你,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呂嫻看著他的眼睛,道:“回答我!這就是你想要的同盟關係?相互猜忌的關係?!馬孟起,我看你是在士家日子過糊塗了,爾虞我詐,用到了我身上!”
“我沒有詐你!”馬超怒道,手上青筋浮起,道:“我若是騙你,欺你,猜忌你,利用你,我何必還要來助你脫險?!”
“那你呢,希望我詐你嗎?!”呂嫻盯著他的眼睛,道:“你知道你給我的感覺是什麼?!膽寒,不寒而栗,馬超,你覺得你聰明,我卻覺得你愚蠢,你連假裝仁義也不會,哪怕你裝一輩子,世人都沒有可以欺你辱你殺你的把柄!可是現在你乾的好事!若是我以為你是屢教不改,天性殘忍之人,你要如何?!我會防備你,猜忌你,暗暗提防著你,這就是你想要的?!”
馬超氣的不輕,道:“少轉彎抹角,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馬超就這麼入不得你的眼?!你處處看我不順眼?!我不過是殺了一個人,那曹使者不該殺嗎?!”
“是該殺,”呂嫻頓了一下,道:“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相互利用和相互猜忌,而你所作所為,卻一直在將我往這個方向逼。馬孟起,若是換一個疏遠之人,此事,我甚至可以當不知道。你覺得我為何要戳破你,隻是為了教訓你,讓你丟臉?!”
馬超根本不知道這個事的嚴重性,他意識不到,他甚至憤怒的瞪紅了眼眶,十分委屈,憤怒的盯著她,氣的胸口起起伏伏,一副好心被當驢肝肺的委屈感覺。
“我把你當兄弟,我希望我們可以是兄弟,相互坦誠,沒有隱瞞……”呂嫻道:“如果相互利用和欺詐,猜忌,才是你想要的安全關係,我也可以當不知道,以後我都當不知道……”
馬超似乎沒料到她會說這個,怔了一下。
“為什麼死性不改?”呂嫻道:“這件事要換一個人,會怎麼對你?!你想過嗎?!若是曹操,隻會裝不知道,假意與你親近,用你,重用你,可是,刀用過以後,就會把刀敲碎。若是劉備,他不至曹操如此凶狠不遲疑,他當然也會假意裝不知道,暗地裡依舊猜忌你,雖不會殺你,然而,這世間的冷落,有比殺人更冷的待遇,無非是冷板凳叫你坐著,你自然乖了,還傷不了他半分,可是我,今天卻無法保持沉默……”
所以才這麼撕破了臉皮,直接問出來了,是嗎?!以至於他如此的難堪,還有委屈。
馬超心中有點焦躁,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能說得出來。
“我對你有很高的期望,你還年輕,隻是一個少年,我以為,至少我以為,人可以改變,難道是我錯了嗎?!”呂嫻臉色極度的嚴肅,從來沒有這麼嚴肅過,她一直都是嘻嘻哈哈,隨性之至的狀態,如今卻鄭重的不得了,嚴肅的不得了,不準他逃避的姿態,上前就揪住了他的衣甲,道:“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對你?!當兄弟,還是當尖刀?!將你利用完後,一錘而碎!馬超,非我呂嫻看輕你,你縱無敵,我呂嫻想要殺你,都不用刀!”
馬超眼中的火光明明滅滅,這一次,竟不是惱羞成怒,而是怔忡。
“要我把你當個人,至少,你得像個人吧!”呂嫻恨鐵不成鋼的道:“你,太讓我失望了!”
她見他不說話,將他一推,回帳,又停了腳,道:“我讓你如此難堪,我給你一個機會,今天,要麼你殺了我,一了百了,你要是不殺我,以後,我也非管你不可。你就是個彎脖子樹,老子也要把你掰過來!”
說罷就要回帳。
“站住!”馬超急道:“你就不怕嗎?!拆穿我,於你何益,我若心狠,五千人圍,你無半絲活路!你為什麼不怕……?!”
“我還信你可以是一個人!”呂嫻平靜的道:“你要殺我,我也認!在送出司馬氏的時候,我早就有這個覺悟了。你還可以將我的死,推到曹袁二軍身上去,摘的一乾二淨!”
呂嫻回過首,道:“馬超,親疏遠近,你心中都沒有標尺嗎?!對敵人可以爾虞我詐,對盟友,對兄弟,不可以……你,真是個小屁孩,什麼都不懂,還是個自大的豬,自以為出身高門,可以為所欲為!有些規則,是寧死都不能犯的!你的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打鐵需要自身硬,若是自己都是這反複,狠毒的小人,這樣的名聲,這樣的破綻,以後彆人想殺他,都不需要找理由,就是該殺!
他卻不知道,這個時代,這種東西是致命的!
縱有聰明,也是被聰明誤的典型。還不如蠢人呢!
馬超真怒了,上前就攔住了她,道:“我不是豬,我不是!”
說罷便要拉她,呂嫻反手一折,將他按到地上,冷笑道:“豬,蠢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