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曹公是有舊盟,可是使者不能隻提前盟,卻不提當日之前因後果,”呂嫻道:“袁公在曹公眼中是逆賊,我父自是更為逆賊,前番曹公來討,兵敗離去,才有舊盟。兩方罷兵修好,是彼此之諾,而此盟,卻隻可讓使者來約束我呂氏,卻約束不了曹公,豈不是失了公理?!使者大人,談判不是這麼談的。”
“這麼說,女公子是絕不肯簽這盟書了?!”曹使者道。
呂嫻笑道:“這就看曹公肯不肯答應許一州之土了,昔有舍肉鉰虎之氣魄,奈何今日曹公卻吝嗇也?一麵罵著狼虎貪婪,一麵還要虎狼相助,又不肯割肉,豈不是兩麵好處占儘,卻吝惜不肯付出分毫?!莫非是曹公惜土,或是戰後另有打算,還欲毀盟來攻我徐矣?!”
曹使者被堵的辯解不能,關鍵是不能在這方麵辯了。他隻好道:“功過之事,是天子賞罰,曹公隻恐無法與諸侯分土。”
“使者如此說,嫻也沒有辦法了,”呂嫻笑著將盟書的筆墨紙盤子推了回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關鍵她是好言好語,並沒有辱罵,在這個時代,算是有風度了。
曹使者與副使等人麵麵相覷,臉上都沒了笑意,儘是沉重。
怪不得昔日曹公曾輸於這位手裡,這一位,彆看年輕,可是,一言一行,儘是擠兌,半點不吃虧,又不失風度和禮儀,這樣的人,還如此的年輕,再加上呂布的武勇,如何能不讓人膽怯。
隻怕她早知道,這份盟書根本是不可能簽成的,所以才如此輕鬆。
漢室還存,漢天子猶在,這天下,公認的,默契的還是漢室天下!
便是真敢許土,哪個諸侯敢將裂土之事寫在盟書上,第一,曹操不可能這麼乾,第二,便是敢,也絕不能這樣寫上,這就是現成的話柄。
天子還在呢,你就敢在盟書上公然裂土分疆?!瘋了才這麼乾。
所以,曹使者此時已然明白了,呂嫻與曹操心裡都十分清楚,這份盟書簽不成,想必她更是心裡篤定的,所以才如此悠然篤定。
那這次,豈不是無功而返?!
口頭的承諾,真的可信嗎?!
現在曹公勢微弱,這呂氏要助誰,誰的贏麵就大,呂布站哪邊,就顯得太重要了。
曹使者又怎麼能安心回去?!
他心中權衡著,怕什麼,怕的是呂布這頭虎狼,到底會不會臨陣助袁,而致曹公兵敗。他心裡其實十分忐忑。
陳宮看他們坐立不安,當沒看見,也隻是撚須而坐,臉上微有笑意,標準禮節性的笑容。
曹使者與副使們商議了半天,才回座道:“若無盟書,便無誠意,以後,便無標準而參照行事,隻恐後麵諸事,便不能相互信任,女公子果真不肯簽嗎?真的不必回稟溫侯一聲?!”
“誠意是雙方的,”呂嫻笑道:“使者若等得起,當然可以等我父親回城麵見,隻是我父親那人是軍旅中人,一旦入了軍營,何時回城,我也不知!”
曹使者心中冷笑,這百般推托,分明就是不在意,不尊重他們這些使者。
呂嫻笑道:“不知使者尊姓大名?!”
曹使者道:“吾等無名小人,何足掛齒?!”
“原來如此,原來曹使者也知是無名小人,不足掛齒,恕我直言,說這話並非是挑諸位的刺,”呂嫻道:“而是諸位其實也明白,此次出使隻是求個心安,必是無功而返回矣,不然也不必安排諸位前來,而是遣鐘繇前來談判了。正因知道必無功,才省了力氣,用了汝等無名之人。諸位勿怒,我用的言辭非不中聽,而是引用了諸位的自謙之語。以嫻看來,諸位還是太自謙了,或是嫻的重量不夠,以至諸位使者不肯通報姓名。或者,曹公心知必然如此,盟書一事本就無足輕重,所以才遣諸位來走個場子而已。”
臧霸在身後微抿起嘴角,女公子說話一向都這麼直白,曹使者的臉色都青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卻是隱忍的,看上去有點可憐,手都氣的直抖。
陳宮卻是輕笑一聲,道:“世間老奸巨猾者,唯曹公是也!”
“公台與曹公有舊,曾侍在鞍前馬後,一同逃難過,我徐州相公台,比汝等更了解曹公啊,而你們還是不明白曹公之心,也難怪想不透這前後心思,才如此為難,其實在嫻看來,大可不必,”呂嫻笑道:“大敵當前,你們就不曾揣摩過曹公的真正心思嗎?!”
曹使者的臉色都挺沉重的,卻道:“若知曹公者,非臣子所能料也。”
“鐘繇在何處?!他去了西涼韓遂處吧?!”呂嫻道:“倘若來徐州可有功,曹公必遣鐘繇至此商談。所以諸位使者大可不必再白費力氣,我曾與曹公有口頭盟誓,如今又承諾於使者,若曹公不背,我呂氏也必不背,如此,已成功矣,使者可安心回許,曹公必不怪,反有嘉獎。”
曹使者歎道:“知曹公者,女公子也,既然如此,我等也好早日回許複命,見過一次女公子,已可回轉也!”
“正是如此!”呂嫻笑道:“那嫻便不久留了。”
曹使者早歸心似箭,竟是午後便要出城回去,立即告辭,命人已開始準備車馬等。
呂嫻也起了身,道:“一路順風。”
“恭送女公子,切莫違昔日之盟,此,曹公之望也!”曹使者都起了身道。
“必不相違!”呂嫻笑著便拱手與他們告辭,陳宮送她出了館驛,道:“剩下之事,宮來處理,午後必親送他們出徐州城。”
呂嫻道:“辛苦了,我且去軍營看看,公台處理完了此事,便也來軍營,我有人要介紹於公台認識。”
“可是趙雲?!”陳宮笑道:“女公子為了此人,不辭勞苦,如今得一驍將,必是欣喜,宮自要去親眼看看究竟是何等的戰將。”
呂嫻笑道:“你一見便知,你必喜他。”
“哦?”陳宮哈哈大笑,道:“看來,趙雲已然投誠願留徐州了。”
呂嫻點了點頭,笑道:“我得去勸勸馬超,馬超在徐州久矣,曹操必然不安,必會花大力氣勸韓遂攻馬騰,他如今已候到趙雲,也該回西涼去了。”
陳宮道:“馬超那般性情,也隻肯聽女公子一勸了。女公子且先去,宮處理完事,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