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將便問他,道“降不降?不降,死,降,可解縛。”
“寧死也不侍三姓家奴!”那人冷昂著頭道。
副將歎了一口氣,揮手令眾人將他們儘皆斬之。
身邊人道“可要急尋張繡?!此時天黑,張繡若著我軍之衣,隻怕並不好尋,可能還會有誤傷。”
“待天明再尋,”副將道“張繡須得生擒最妙。倘不能生擒,隻能放。”
“明白。”眾人應了,便先去收拾營地,安撫降眾。
張繡一逃的不見人影,營地裡很快就平息下來了。
眾人都明白,張繡是絕對不能死的。
而張繡像是受了驚的狼,身邊隻餘兩騎心腹,逃出來了一直在狂奔,一直不敢回頭去看。待馬疲乏殆儘,不得已停下時,才心有餘悸的下了馬回首去看,見無追兵,喜,見軍覆沒,心中悲懼,然後落淚不止。
“悔矣,今夜衝動矣,竟令精英等俱折於此……”張繡啞著聲沮喪的道。他的心還在砰砰直跳,一想到呂氏軍竟讓人有種生懼不敢與戰的英勇及其死戰的魄力,光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的難受。
這一次,才算是正麵的直麵與呂氏軍交鋒,以往那些對敵,從未如此這樣深入過交戰。
而這一次,才真正的領教到了他們的殘酷與冷血可怕。
這種實力,讓張繡也心驚不已。
他現在才有了一個真正的直觀的對呂氏軍的認識。
未免也太可怕了!
見張繡哭,兩人也下了馬,道“主公,還是要速回營,此處依舊是呂氏軍的腹地,倘若他們來追,不妙矣。天明之前,必要回我營中去……”
“馬已疲累跑不動了,如何是好?!”張繡道。
二人也泣道“其餘兄弟俱死於今夜,吾二人護主公出營已是幸也,不敢獨活,主公牽這三匹馬去,換馬騎,馬分擔負重,天明之前必能回營去,主公一路小心,吾二人,死於此矣。”
二人是特彆難受的,因為確實是他的身邊人將張繡身上的衣服換穿到了自己身上,分去了很多注意力,他們三人才趁亂逃出來的,還好是天黑之時,若是天亮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恐怕也絕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張繡看著二人,黑夜之中的眼睛神色,誰也識不清。
二人其實心裡清楚,今夜,他們必死無疑,張繡說的好聽是英雄,但是,他這個人也同樣猜忌心極重,而且算不上多麼和恩義。
可是能怎麼辦呢?!難道背叛他嗎?!
他們也同樣走不脫。
既是不可能再走,不如死在張繡眼皮子底下。
為什麼非死不可,原因很簡單,這與楊貴妃非死不可是一樣的道理。
要麼是張繡揮刀殺了他們,還不如他們自己自儘。
兵敗就是這樣,若是勝,一榮俱榮,若是敗,隻能如此去死。
張繡不可能讓二人留在這裡,或者說是活著留在這裡。
若是他們降了呂氏軍,或是被抓了,招出他的方向……不是不信他們,也不是擔心他們讓了馬與他還要主動去告密。而是常情就是如此,不能留後患。
若是都能走,萬不至於此。
可是,現狀是,隻能死……
二人拿了刀在手,泣道“主公此去,定要小心,若曹公怪罪,好好認錯,必不有誤。末將二人不能侍奉在主公左右了,今生緣儘於此,來世,吾二人還做將軍的兵……”
說罷自刎而死!
另一個,也泣道“主公保重!”
二人餘溫尚在,然而氣息卻已經沒了。
入鼻正是觸目驚心的血鏽味。
張繡哭了,他的一生中,經曆過無數的大敗,卻沒有一次像這樣窩囊,而又隻剩他一人的狼狽。
仿佛他偷襲呂營隻是一個笑話,徹頭徹尾的螳臂擋車的笑話。
不甘心的,怨恨的,憤恨的……還有羞憤的,愧悔的。
張繡道“……若繡今日僥幸不死,將來必善待你們的家人!繡去也!”
他牽了三匹馬,嗆著風,在黑夜中分辨著方向,騎上了一匹,狼狽的竄逃出去了。
此時張繡的心情,除了他本人,無人知曉。
司馬懿卻可參透一二。其實這張繡與他當初在馬車上被運往徐州時是一樣的,不甘的,羞憤的……複雜的。怨恨的。
可是,區彆在於,一個已經放棄了掙紮,躺平了任洪流將自己卷入,另一個卻在對抗,拚命的對抗,哪怕實力,智慧等漸漸已經拉開了遙不可及的差距。
司馬懿縱然看不上張繡,可是於此事上,他不至於鄙視張繡。他甚至是有點欽服張繡。佩服著他的勇氣,他的衝動,與莽撞。
而這一切,都是他司馬懿從不俱備的東西。
他這個人啊,就是太冷靜,太冷血,太會看時勢了,所以,很快就識時務,明知掙紮不了,就算了。
可是張繡身上,卻有著他可能並不存在的東西。可能叫蠢,也可能叫執著的東西。
所以,司馬懿就算不想放過他,此時此刻,也有一點感同身受的錯覺,這樣的人,怎麼忍心趕儘殺絕呢。
況且,司馬懿哪怕到了這個時候,有點私情的同情,但同樣,也不會因為私情而放過他。他到了這個時候肯放過張繡也是因為權衡過利弊的。而他未說出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賈詡的舊主。而賈詡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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