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點頭,表示了解,一舉刀,大笑道:“西涼好兒郎們,隨超去殺敵,揚名天下。壯我西涼聲威!殺啊!”
“殺啊!”西涼兵何等血性,騎兵一動,那動靜簡直像呼嘯的風,咋咋呼呼的狂卷而過。
當真是旗幟紛揚,轟轟烈烈,好不威風也!
馬所過之處,都是吾土,刀砍過之處,都是我之臣屬,如此霸氣,遠遠看到他們卷來,都會令人生出怯意來。
魏延就守在陣口處,遠遠的就聽到了動靜,忙命斥候前去探明,回報說是有騎兵卷來,當下也確實生出一絲絲的怕意。
這種怯說不清楚。都說事不過三,然而他栽在馬超手上已有兩回,若是命數,也不會過三的道理,倘今日依舊不敵,還是死在馬超手上呢?!
是不是就說明,生死,是注定了的!?
這一絲絲的怯而生出了一絲絲的不解,還有背叛的寒意,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瞳孔之中略有一絲的不甘。不知是對死的怕,還是對生的貪,以及對上者的不滿。或者具體到一個人的話,是對軍師的不滿。
這臨機一刻,全部在心中聚集,從積聚的水汽變成了一團堵在心間的雷暴雨,整個的陰鬱。
馬超來了,魏延拎著刀,坐在馬上,瞳孔之中印著來了的人,那呼嘯而來的騎兵營,像一卷刃風,毫無道理的刮到了他這裡來,入了他的眼,驚了他的心。
不知不覺,明明是冷冷冬日,卻已是滿背是汗。
魏延此刻,已是若木雞一般呆滯。也不知是人遲鈍而不知變,而是心裡存了疑根而不想遵軍令。他連自己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此時他看到了馬超,馬超卻隻盯著陣口,眼裡卻沒看見他。
馬超這個人,眼界一向至高,除了讓他吃儘虧的呂嫻,連呂布比他強幾倍有餘,他都不曾放在眼裡,更何況是其它人了。
他來,就是要來破陣的,不會在乎守陣口的人是不是他連殺幾回都沒殺得了的魏延。
獵人殺兔子,一不得,二不得,獵人下次獵兔子也未必能記得住獵過的兔子的模樣,然而對死裡逃生的兔子來說,恐怕一時是不能緩解這個人的麵貌所帶來的恐懼。
騎兵極快,行軍如疾風,而龐統馬雖好,馬術卻不好,他是差點落於人後,哪裡能趕得上?!
眼看著就要被馬超甩到後麵去了,一時氣罵道:“蠢貨,丟了我,你破個屁陣?!陣能困死你!”意思是怨他跑太快,差點把他給弄丟了。
龐統可是他的智囊,人能在陣敵前把腦子弄丟嗎?!
所以他一直罵蠢材。
這麼罵,馬超哪聽不見?一時氣急,回轉馬速來,將嘟囔不停的龐統用長臂一夾,直接從馬上撈了過來,直接就放到自己馬身後了。西涼馬高大,兩個人坐綽綽有餘,況且龐統是文士,個又不高,戰將有肌肉群,所以重,但是文士再重都重不到哪裡去,所以馬超想都不想就這麼做了。目的在於什麼,止婦人的咶噪。殺戰在前,他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殺敵,若是還要顧及身後的馬,這人馬術又不咋行的情況下,哪個能顧得上他?!騎兵本就在於機變,結果顧著他,失了靈活,還怎麼打?!怎麼儘興?!
所以馬超一是為了不必顧忌他,照應他,弄到了身後,反而方便照顧,不至於被人殺掉。他保護自己的戰馬和身後的人,能力是綽綽有餘的,也省得這龐統總是嘀嘀咕咕,沒完沒了的唧歪。二是為了羞辱這廝,不管後果是啥,反正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就是這麼惡性循環了,就是這麼賤。
反正這個當下,龐統是想都沒想到,隻感覺一陣頭暈腦脹,人都嚇的下意識的縮成了一團,然後稀裡糊塗的就到了馬超背後,還撞上了他背後的鐵甲,把他給撞的是羞憤欲死,結果更可怕的是什麼?!他比馬超矮,在這高大的馬上,在馬超的身後,從前麵看來,都不知道他身後帶了一個人……
龐統反應過來,臉色都變了,這事要傳出去,他這張士人的臉,是丟儘了!
偏偏馬超還一臉興味,嘴上還要討便宜,道:“身輕如燕,嬌小若斯,士元若是再貌美些,真是如婦人。”這是嫌他咶噪如婦人的意思了唄!
龐統氣都氣炸了,冷笑一聲道:“哦,可惜統如此相貌,真是委屈將軍了,不然日獻計,夜獻身,將軍行軍,豈不美哉!”
一聽這男中音,低沉的語氣,再聯想這般相貌,馬超的臉也惡心的變了。
眾將士靠的近的,都聽見了,發出一聲竊笑聲。
敢與將軍這麼嗆聲的,軍師是真的敢!
瞧這兩個,又來了。真是相親相愛,不,是相愛相殺!
馬超見此,便訕訕的閉了嘴。也是哦,他這個軍師,想要討得他的便宜,是難!把臉一豁出去,比他臉皮還厚,尋常羞辱都辱不著他了。現在是連諷他是女子都沒用了。馬超一想,竟有點悵然。
龐統聽見笑聲,心中惱怒更甚,惡狠狠的在馬超身後道:“蠢材!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不尊重我,我若是想坑你,叫你衝殺你就衝殺,早晚死的不能再透!沒腦子的蠢貨,指哪就打哪?!有你這麼對待軍師的嗎?!我若臨陣要叛殺你,有你受的!蠢材蠢材!”
馬超聽了也是大怒,冷笑道:“軍師是要我聽,還是不要我聽?!這是勸我不聽軍師,不信軍師了?!”
龐統也噎的夠嗆,便不語了。算了吧,兩人雖然難相處,但是信任還是在的。
他也不至於坑馬超,馬超也不至於非與他反著來,坑的不是龐統,而是他的西涼兵馬啊。
兩人都哼了一聲,不語了。
但是默契是在的,兩人不能分開。一旦進了陣,就得依龐統的指引行事了。
龐統也認了命,尋思著兩人分兩匹馬坐,到底可能會被衝散。與其如此,這般隱在他身後,也算可以了。
馬超也是臨時起意,意氣行事,再料不到,這倒救了龐統一命!
此時二人有了默契,也不再多言,龐統尋思著反正是丟臉了,也不在乎丟更大的臉,為免自己成為目標,妨礙到馬超,乾脆把馬超背後的戰袍往身上一披,鑽在裡麵,一抱馬超的鎧甲,穩穩當當的坐著,反而隱匿了似的!
龐統是士人,也是要臉要麵子的人,但他是狂士,嘴上沒把門,人呢也不在乎行裝外麵,行事更是不拘一格,一旦舍了臉麵,他可比諸葛不要臉的多了。
諸葛那人,就是太在乎名士風流。
龐統酸是真的很酸的,人嘛,但凡自己做不到,得不到的,難免都會有點酸溜溜的。對龐統來說,像諸葛那樣,得主看重,尊重,敬為上賓,托以重任,一抬手指揮千軍萬馬,一談笑,計謀叢生,將從士服,呼風喚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