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兗州。
司馬懿收到了來自漢中的情報,以及徐庶的信,他看過,起身便往呂布營中走。
今天奇怪,呂布竟然在帳中,真是破天荒。司馬懿看了一眼親兵,便懂了。哦,原來是呂嫻的信到了。也就隻有呂嫻的信到的時候,呂布才會這麼老實的呆在自己的帳中,讀信並且回信。
司馬懿沒急著進帳,甚至是有點想回帳一會兒再來。但想一想,這都來了,又回去了,再來,呂布還得拉著他說呂嫻的事情,便止了腳步。左不過是逃不過他的魔音穿耳,忍一忍就算了。
呂布已經看見了司馬懿,左手拿信,大踏步的出帳,右手往他肩上一搭,一摟,道:“仲達,來,看吾兒給吾寫的信!”
司馬懿真的受不了這個大個子隨意的姿態,關鍵是他每一次都是這麼親近又無禮,每每讓他心裡抓狂,偏偏又耐何他不得,他隻能一個踉蹌,忙道:“女公子寫與主公之信,懿怎好觀之?!”
踉蹌著踉蹌著也就習慣了。這歹命。關鍵是每天都在心裡建設的邊緣,讓人崩潰。
“誒?!”呂布道:“仲達是布軍師,如是布之手臂,腹心。我兒之信,仲達如何看不得?!”
說罷就將信往他懷裡一塞。
司馬懿此時的心理活動真是特彆的劇烈,胸口起起伏伏,看著手裡被塞進來的厚厚一遝紙,麵無表情開始看信。呂嫻寫信與呂布,以及與他的信是完全不同的。
給他寫信,是言簡意賅,一般傳達意思,一張紙,寥寥幾語就結束了。司馬懿本就忙,有時候處理公文等諸事,真的沒空看太長的文案。他又是七竅玲瓏心的人,呂嫻哪怕寫的短,他也能意會,而且還能延伸,她表達的,他領會了,她暗含的,他領教了,而她沒想到的,他也想多了。
可是給呂布寫信,洋洋灑灑的寫了二十多頁紙。現在紙多貴?!這對父女用起紙來倒是不怕費。而信中,一件小事,就說的又長又透,就是怕呂布領不明白似的。這得多擔心呂布智商不足啊。偏偏呂布還在一旁說道:“吾兒思父矣。軍情繁重,事有多出之時,還寫如此多信與布,布也甚憂之也,此次是我兒第一次離父出征,叫人掛心啊……”很是憂心她的樣子。
思父?!並不……她是怕你聽不懂人話,所以多說幾遍,好叫你記住。看她與旁人寫信就不囉嗦。
司馬懿看了一眼呂布擔憂的臉色,笑道:“主公與女公子父女之情,令人稱羨。又隱有勸告之意,主公當遵之,也好叫女公子放心。”
呂布道:“自當如此。布當為吾女之後盾,讓她安心征伐而無憂。”
司馬懿怕他囉嗦起來沒完沒了,實在不想聽呂嫻的事,便道:“女公子所言不錯,冀州向來是王地,商王朝興發於此,若得翼州而震之,可江山問鼎,若震不住,必被人所攻占,此乃德厚之人才可能占得住之處。如商興起,周王封土,皆以此為中原腹心,四麵而王天下!”
德厚之人所能居者,關鍵是你呂布有德這個東西嗎?!
但是他說的隱諱諷刺,奈何呂布就是聽不明白,還道:“如此說來,袁紹必坐不住,無德無震人心,必能被布所攻占。”
“……”司馬懿笑。袁紹再怎麼,也是四世三公,德行也是比你這個不堪的好吧?!
呂布來回徘徊,一想到冀州曾有先賢之王風所在,這心裡就澎湃的很,道:“待得到冀州,等吾兒回,布定要去瞻仰先賢之遺風。聞先王之樂音,大雅也,吾必聽之,奏於此地,我與嫻兒共賞。仲達有所不知,上次嫻兒去冀州時,袁紹所用之音,皆為雅樂。”
早就譖越了,也不意外,漢室末微,真的沒人當回事了,也就嘴上說的厲害,連這呂布都要去了譖越。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崩壞,就再也無法阻止。
可以想象嗎,連這種人,都要瞻仰先王之樂,禮樂早崩壞不修了。
司馬懿避而不答,不說可,也不說不可,隻道:“女公子所寫之信,主公忘了?!女公子要主公在那安民,撫人心。人心一定,自會來歸。人歸,則能震住冀州。這才是先王之道。道在人心,非在樂音也。”
呂布頻頻點首,還一本正經的朝著司馬懿一拜,道:“軍師所言,布謹聽也。受教了!”
司馬懿嘴角一抽,也不急著說事了,隻看呂布開始給呂嫻寫信,事無巨細的,一點屁大的事都要與呂嫻說。
司馬懿懶得看他寫瑣碎的這些事情,隻是低著頭想事情。也不是說他守本份還是怎麼,主要是懶得看。
呂嫻信中說了什麼呢,二十多頁,叮囑的都是叫呂布進了冀州一定不要搶掠,那裡可是天下的根基啊,什麼商周興發此地,這是王地,叫他不要輕狂,一定要心有敬畏。去了以後呢,要安民撫眾,招攬人才,施以賢德,才能定人心,民才不慌,老爹才能把得穩這個地方。
又說了袁紹那人肯定震不住這個王地,隻有老爹這種才能震得住。彩虹屁吹的一套一套的,把呂布哄的呀。然後就又說,去了以後彆掠財寶,有了也多分部下與那邊降的將領與文武大臣,對美女,若是有想要的,也彆吃相太難看,要是真想要,好歹問問周圍人的意見,也得尊重一下美人的意思,下個聘再收納,不然這不問自取,是不是跟土匪一樣的?!人家禪讓還要三辭三讓呢,老爹千萬彆顯得太急迫了。不像君子,倒像蠻人。
無論財寶還是美人,還是小事。主要是民心,以及這個地方,不要破壞,好好的安撫,這才是咱們呂氏的真正根基啊,對待冀州要像對待家裡一樣珍惜,對待冀州人也要像對待徐州人一樣尊重,這樣老爹才有德行得到這些人的心,人心定了這裡就穩了……
司馬懿是真的服呂嫻,真不愧是親父女,對待這時不時抽風的呂布,就是有辦法順毛捋,把他哄的一怔一怔的。
而呂布回信寫什麼呢,寫他怎麼打獵,挖陷阱的法子,又說以後與嫻兒一起去試試,然後軍營中的屁大的事都要寫一寫,什麼將領立了什麼功,他就高興給升遷了啊,什麼將領有什麼才能啦,軍師又出了什麼策謀了之類的倒豆子一樣的寫給了呂嫻,呂嫻也不嫌煩,與老爹來回寫信,那是啥話都能接得上,呂布寫打獵什麼法子好,呂嫻包管也說好,還能給他建議還有什麼方法方便獵虎……
就這麼把呂布給把的緊緊的,對軍營中的大事小事也了如指掌,大事,大方向上,司馬懿也是彙報的,但是這些小事,屁大的事,呂布會寫,會說。她也不嫌煩。因小知大。這虎威軍,其實她握著風箏線呢。
這位女公子,手腕是一等一的。而且與一般的小謀小策,半點不同。
因為她就是家常信,說她心懷叵測,也不是。人家與親爹寫信,哪裡就心裡藏壞了?!
而且她還把呂布的信任,牽掛,親密關係,握的牢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