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陳也覺得喝醉酒不是什麼值得掛在嘴邊的事,兩三聲就將話題帶了過去。
趙文傑他們這段時間又迷上了騎摩托, 光是頭盔就買了不下十個, 耀武揚威的在學校門口臭顯擺, 生怕彆人看不見他們的車。
對於其他人投來的羨慕眼光,他是相當的自豪。
一米八幾的少年坐在車座上,腳落地還有餘,嘴裡叼著根煙, 弓腰彎背的玩手機。
等了快半個小時, 怒罵陳也墨跡拖拉,抬起頭的瞬間,一眼就抓住了不遠處的少年。
陳也身上的校服鬆垮懶散, 兜著手, 臉上就差寫著“我是不良少年”幾個字。
趙文傑伸長了手和他打招呼,目光在看見初梨的瞬間差點又把手給縮回來, 想到過年微信群裡那件尷尬的事,哪怕過去了一個多月,難免還是覺得羞恥。
初梨反而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 掙開陳也的手,慢吞吞的走到趙文傑麵前, 猶豫不決, 小聲發問:“你和宋唯還有聯係嗎?”
陳也大概是不喜歡她冒失的湊上去,抿直嘴角, 臉上略顯不悅, 冷著臉重新牽起她的手掌。
已經很久沒有人在趙文傑麵前提起宋唯這個人, 他也有一段時日不曾聽過這個名字,雖說麵不改色,但眼神卻停滯了一瞬,“早就沒了啊,你問這個作甚?”
初梨搖搖頭,“沒什麼。”
陳也沒有騎摩托,初梨害怕不肯上他的後座,他也不嫌麻煩跟著初梨一路坐公交把她送回到了家。
初梨發覺新學期剛開始,陳也的話就變少了,沉默不語時隱約有婚後的那個樣子,讓她心底犯怵。
臨彆之前,初梨勾了一下他的小手指,看著陳也愣神後,捂嘴甜美的笑了起來,隨後就跑了,仿佛隻為逗弄他。
晚上吃飯,初原叫了外賣。
許美蘭又生病住院,家裡兩個孩子沒人管。
初原不知道又從哪裡搞來一筆錢,買了新裝備,放學後就在房間裡廝殺,哪有時間給初梨做飯。
初梨倒是不嫌棄外賣,吃的津津有味,可是吃到一半她就放下了筷子,滿臉寫著愁字,“媽媽的病嚴不嚴重啊?”
初原:“?”
初梨想到上輩子,食欲全無,父母說沒就沒了,一絲一毫緩衝的時間都不給留,她剛畢業等到了就是父母的死亡通知單,蹲在醫院的牆角裡,哭都哭不出來。
初梨越想越難受,眼睛紅了一圈,軟綿綿叫:“哥哥。”
“媽媽不會有事的對吧?”
初原真他媽的是無語了,眼神嫌棄的不行,看她就跟在看傻逼似的,撂下筷子,“你神經病?咱媽就是普通發燒在醫院裡吊水。”
也不知道這傻妹妹一臉苦大仇深是咋回事。
初梨被他略重的語氣說的掉金豆子,眼淚不要錢的往外冒,嘩嘩不止。
初原:“......”
初梨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看著好可憐。
初原:“......”
他聽著初梨的哭聲心情煩躁,寬慰她說:“彆哭了。”
可惜他的安慰半點用都沒有,初梨的眼淚不受控製洶湧而出。
初梨的上輩子是消毒水的味道,幾乎嘗不到甜味,十幾歲肩上就壓著重擔,在醫院奔波,在警局裡遊走,擔驚受怕,沒有自由沒有快樂。
她常常害怕,自己一覺醒來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烏雲密布沒有光線的十八歲。
初原扯了張餐巾紙,動作粗魯,替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我死了媽的不會有事。”
“好了好了,我死了行不行?”
初梨的哭聲忽然間止住,紅通通的眼睛像剛熬了一個大夜,“我不哭了。”
“畢竟仙女是不能掉眼淚的。”
“變成珍珠掉在地上被你撿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你。”
初原冷笑,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要去哄她。
太傻逼了。
*
新學期剛開始,陳也老老實實來上了一個星期的課後原形畢露,連著三天沒到學校。
初梨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事,但這幾天和陳也打電話發消息也沒察覺有不對勁的地方。
隻是電話那頭的聲音憔悴沙啞,聽得出內心疲乏。
到了第四天,初梨已經打不通陳也的電話了,心裡不安,去找趙文傑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哪知道一向嬉皮笑臉的趙文傑這回臉色難看,“陳也會告訴你的,你安心等著就是了。”
又過了好幾天,初梨才接到陳也打來的電話。
男孩的嗓子已經沙啞的聽不出原本的音色了,一上來就扔了三個字,“我沒事。”
陳也沒事,他的父親卻過世了,遺產全部都歸陳也,卻因為他尚未成年,隻能交由那個女人保管。
平心而論,陳也知道他那個後媽腦子都沒有,隻會做些惡毒的蠢事,但這次她身後的父兄出了不少力,把陳也折騰的夠嗆。
滿打滿算,陳也今年才十七,麵對那群老狐狸還不是對手。
剛處理完父親的葬禮,陳也四肢無力,疲倦勞累,下葬當天又下了一場大雨,黑色西裝被雨水澆的濕透,緊貼著身體黏糊膩人,十分不舒服。
他卻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躺在臥室地板上,手腳攤開,眼中恨意越發深刻,眉眼間神色恐怖。
過了好久,他才想起來要給初梨回電話,從地上爬起來打開手機,上麵有幾十條未接來電。
他跟初梨說他沒事,也僅是在強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