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送裙子的人很有可能是蔣閻這件事, 無疑給薑蝶帶來巨大的衝擊。
眼前的世界都在瞬息間傾倒,變得不是那麼真實。
她反複地聽著錄音, 確認號碼,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輸錯任何一個數字。
這個號碼的頭像,怎麼看都像是蔣閻。誰會那麼巧和他用到同一係列的,那麼生僻的畫呢?
如果真的是他,那信息量就太大了。
她無可避免地產生一個非常荒謬的念頭——難道說,蔣閻其實是我的粉絲?
這太嚇人了。
她的視頻怎麼想都不會是蔣閻點進去看的類型,無論是穿搭, 還是日常秀恩愛vlog,都和他感興趣的內容南轅北轍。
更遑論他會成為誰的粉絲這件事本身,就令人難以想象。除非是奧川泰弘那種響當當的微觀模型大師。
可除此之外, 無法解釋他知道衣服這件事,還默默買下來送給她。雖然他的家境很富有, 春尾衣良的價格對他來說不難下手。
但她也不認為有錢人願意花五位數隨便送人, 吃飽了撐的嗎。
薑蝶左思右想了一整晚,勉強得出了一個結論。
無論是不是粉絲, 自己對於他而言, 應該是特殊的。
前提是那個微信號所有者真的是蔣閻。
她將被子蓋住腦袋, 在窄窄的單人床上翻滾。儘管幾天前, 她還像條死狗般一動不動地躺在這張床上, 雙眼無神宛如靈魂出竅。
好像自己身下的並不是一張床, 而是一輛過山車,轟轟烈烈開向蔣閻心房。並不一定能到達終點, 極有可能脫軌, 摔得粉身碎骨。也剛經過了一個低的拐點, 讓她有瞬間的心如死灰。
但這一刻, 她坐著它又攀上高峰。
心跳飛出胸腔,她睜開眼睛,看見了世界的燈火。
耳邊刮過劇烈的風聲,還有個聲音在腦海裡大叫——再賭一次!
她當然不會直接去質問蔣閻,衣服到底是不是你送的?為什麼要送給我?
如果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那個小號並不是他,就很尷尬。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都用上小號了,想必也不會乾脆地承認。
在知道後的這一段時間內,她按兵不動,而是專心撲在“風眼”的製作上。
衣服的打版、裁剪和縫合都已經完成,最後就剩下睡蓮的紋樣。
數碼印花、貼布、純手工刺繡,這三種方式裡她選擇了最麻煩的最後一種。一針一線地親手縫上去,因此才遲遲未完工。
今晚隻差最後一片葉子。
薑蝶認真地坐在桌台前,就著油黃的台燈光線細密地縫製。
想到衣服完工後即將到來的“計劃”,她心情忽然就膨脹起來,像炸開來的爆米花,噗嗤噗嗤地往外冒泡。
11:33分,最後一片葉子繡完。薑蝶認真地熨燙了一遍襯衫。
她按捺不住地發了一條朋友圈:[勝利]睡蓮開花,落在風眼。
盧靖雯聞風趕來,私信她。
:,衣服做完了?
小福蝶:沒錯!!!
:模特呢,定了嗎?
小福蝶:定了。
:哪個野男人!
薑蝶故作神秘地回了一個表情包,轉而打開和蔣閻的對話框。
小福蝶:師哥,可以麻煩你一件事情嗎?
小福蝶:還是我們學院比賽那件事。你放心~我這回不是來勉強你做我模特的。人選我已經請彆人了。
小福蝶:但現在場地還沒定,我想明天下午去鹽南島拍,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你的工作室用?就在客廳,其他地方不碰。
小福蝶:[拜托]如果時間不方便,我可以隨時調整!
她守著微信的動靜,趴在桌台上一覺睡到天明。
沒拉上的窗簾灑進清晨滾燙的陽光,薑蝶一激靈直起身,眼睛都睜不開,抓瞎地摸起手機看微信。
確認對麵已經回複,而且回複的是一個好字。薑蝶閉上眼,眩暈在這片初陽裡。
到了和蔣閻約定的時間,薑蝶帶著“風眼”再次踏上了開往鹽南島的船隻。
她在微信裡問怎麼取鑰匙,蔣閻回複道:直接過來。
薑蝶越發覺得,這次自己會賭成功的。
再走一遍相似的路線,沒在彆墅門口的地上發現她的禮物,薑蝶鬆了口氣。如果它還一動不動地被扔在原地,她可能會心梗。
她按響門鈴,對講機裡很快傳來蔣閻的聲音。
“薑蝶?”
“師哥晚上好。”
對講機安靜下來,片刻後,大門敞開。
蔣閻站在門後,目光越過她跳向身後,語氣有小小的疑惑:“你一個人?”
薑蝶直視著他:“他要很晚才能來。如果師哥不介意你當的話,我就不麻煩對方了。”
蔣閻手中握著馬克杯,輕輕晃著杯中的水,神色難辨:“你還是進來等吧。”
短短幾句話的交鋒,這第一回合,薑蝶還是落敗了。
他繞到廚房接水,接著信步上了二樓,徒留她獨自在一樓的客廳。
她環顧四周,發現沙發又大換血。地毯也是,原先的被抽走,現在隻剩下光滑的大理石地麵。
……難道他連對更新家具都有一定頻次的強迫症?這個癖好也太燒錢了。
薑蝶收回發散的思維,靜靜坐上嶄新的沙發,開始了這場和蔣閻的拉鋸戰。
如果,那個小號真的是他,那麼她賭蔣閻最終會下樓,來到她麵前,脫掉他身上的衣服,穿上她親手縫製的“風眼”。
這是最好的情況。
而最壞的情況,是他依然不理不睬,那個小號也與他無關。
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她給自己設了限——真的叫來人幫忙。
牆板上的時鐘靜悄悄地轉著,薑蝶克製自己不看向二樓緊閉的房門,豎起耳朵,聽著任何會讓她精神一振的,細微的聲響。
這種感覺就像漂浮在寂靜無聲的宇宙裡,隔著一段階梯的距離遙望那個漂亮的球體。
她凝視著落地窗外的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去,心情從剛開始的淡定自若,到後來的慢慢失重,好像世界上的所有地心引力都拽住了她。
最後一點夕陽被海平線吞沒的時候,她也跟著下沉,不斷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