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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靖雯聽到被掐斷了這四個字時, 頓覺心驚肉跳。
她很難想象,當時親眼看見這一幕的薑蝶,該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壓驚地飲下啤酒, 小心翼翼地咽了下口水:“難道是……十一做的嗎?”
薑蝶在這個關頭又沉默了。
她扭身看向身邊玻璃窗麵, 店內的燈光下,她投射在上麵的影子,竟恍惚照出了那個弱小的, 抱著殘苗哭泣的小女孩。
她一直活在她的體內, 從未遠去過。
“不是十一做的。”
是那群曾經和他們有過節的孩子, 以小五為首。
其實比起她,他們更討厭十一,但同時, 他們也害怕他。如果她和他之中必須得有一個人離開, 他們當然巴不得是十一滾蛋。
於是, 他們在最後的黎明即將到來前,一切都靜悄悄時, 偷偷來到院中, 惡狠狠掐斷了她的苗。
薑蝶說完,盧靖雯莫名鬆了一口氣。
如果真是十一做的,那對一個孩子來說,未免也太殘忍了。
薑蝶喝完全部的紮啤,結語道:“至於十一……他隻是,在彆人掐斷我的芽時, 選擇了袖手旁觀。”
早在小五他們溜出門的那一刻,十一就醒了。
那一整晚,他都沒有睡著。很清醒地跟著他們來到院中,很清醒地看著他們掐斷了她的苗。又很清醒地, 不敢麵對她。
“所以,最後是他被成功領養了嗎?”
薑蝶點了點頭,視線踉蹌地從玻璃窗上收回。
“他應該……已經去到他想去的地方了。哈哈。”
“那你們後來還有見過麵嗎?”
“後來我也被人收養,離開西川了。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盧靖雯百味雜陳,唾棄道:“垃圾,小人,他比那些掐你苗的人更可恨!”
薑蝶沒搭腔,醉醺醺地又抬起頭,乾脆直接叫了一大桶紮啤。
盧靖雯也義氣地陪著她喝,兩人毫無節製。
當文飛白走進店裡時,迎接他的已經成了兩灘醉鬼。
文飛白身後還跟著一個青年,看見這場麵,挑眉道:“這倆還挺虎的。”
盧靖雯比薑蝶稍好一些,抬起眼,先是看見了文飛白,張開手說:“飛白,抱抱。”
文飛白咳嗽了一聲,彈了下她腦門:“喝這麼多。”
盧靖雯視線轉向他身旁,頓了頓:“咿……這不是邵千河嗎!”
“行,還沒醉到家。”
盧靖雯切了一聲:“你倆怎麼在一塊兒呢?”
“我倆下午一起打球呢,我就叫他一起過來吃晚飯了。”
邵千河的眼神掃到對麵還在打酒嗝的薑蝶身上:“她還ok嗎?”
盧靖雯瞪大眼:“我們都很ok嗎?”
文飛白壓住她的嘴巴,無奈地掏出手機給蔣閻發消息:你媳婦醉了,速來。
*
此時,蔣閻正身在機場。
他坐在車裡,沒有開窗,車內繚繞著煙白色的霧氣始終不散。
指尖夾著未燃儘的煙,他抬頭看向天空。
幾萬英尺處,一輛巨大的飛機載著他最避之不及的人離開。
這一刹,好似身體的惡性腫瘤被剜去,即便你知道它也許還會在未來的某個點複發,擴散。但至少當下,會有劫後餘生的快感和虛脫。
他眼睜睜望著飛機消失在夜幕儘頭,低頭看了眼手機,眉頭微蹙,正要發動引擎,一個去而複返的人赫然出現在車燈前。
慘白的光束照出那張糙戾的臉,眼睛直視過來,透著麵目全非的熟悉。
蔣閻猛地搖下手刹,這一刹那心臟緊縮,如同走夜路撞上鬼。
還是一隻會用鬼打牆招術的厲鬼。
他深呼吸一口氣,搖下半麵車窗,臉色平靜,聲音卻透露了他的乾澀。
“怎麼沒有登機?”
男人卻不緊不慢,胳膊肘撐在車窗邊沿,聳動鼻子,像一條惡心吧啦的老狗,聞著空氣裡逸出的煙味嘖聲:“當了少爺,抽的煙也是和老子不一樣哈。”
蔣閻嘴角微扯:“這些天給你的錢,夠你買很多根少爺抽的煙。”
“你虧欠老子那麼多年,這些錢你以為算完了?”
“虧欠……”
蔣閻咀嚼著這兩個字,嘴唇甚至都沒動,非常渺小的氣音轉瞬消逝在空氣中。臉上閃過非常疲倦又好笑的神色。
他懶得爭辯道:“所以,送你出國,安享晚年,還不夠?”
“這不是臨出國前,知道我兒子居然有馬子了,這可稀奇了。那我兒媳婦,我總不能一眼沒看就走吧?”他語氣誇張,“我太好奇看看本人什麼樣,能讓你這個冷血動物動情,還跑著一起去法國。她知道你什麼德性嗎?”
蔣閻在這一刻,終於收起了懶洋洋的倦怠神色。
他一字一頓:“最後的機會,現在立刻改簽,走人,在我周圍永遠消失。”
“嘖,終於不裝了啊?崽子。”
男人笑著,笑聲渾濁,像喉嚨裡卡著個痰,不上不下。
“你命令老子?行啊。要我聽話,你再加這個數。”
他伸手又比了一個數。
蔣閻捏著方向盤的指節不動聲色地收緊。
“我現在能給你的數,已經是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再多,就會驚動蔣家。”
“你不是蔣明達唯一的好兒子嗎?他敢把你怎麼樣?”
“我是他的兒子……那麼我為什麼要給一個陌生人這麼大筆錢呢?”蔣閻驀地笑起來,“我把這筆款當慈善,有些人還真是蹬鼻子上臉。”
“操!你他媽在拐著彎兒罵老子?!”
男人一拳打在車門上,怒氣顯而易見地順著脖子的青筋蔓延到臉上。
蔣閻依舊還是笑著的姿態,語氣溫和下來。
“我和你開玩笑。你的要求,我會想辦法滿足。”他笑得眼角甚至都彎起來,“但這一回,你最好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