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叫得早的人陸續叫到車回去,擁擠的卡座冷清不少,文飛白也還沒叫車,陪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車子終於叫到,兩人準備離開時,門口卻出現一個女人,穿著一身黑裙,脖頸細長,乍看就像一隻突兀闖入的黑天鵝。
她穿過眾人,徑直向他們這桌走來,挑了空出來的位置坐下,揚手要了一杯瑪格麗特。動作行雲流水,唯獨走姿的古怪有微微阻滯。
所有人都有點懵。
女人對這些視線毫無所覺,一味看著邵千河道。
“怎麼那麼見外,來了西川都不和我說?我不算你的朋友了嗎?”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這還是薑蝶第一次看到邵千河的表情如此煩躁和失控。
他擰著眉:“我沒請過你,你不該出現在這裡。”
女人對他的神情很不以為意,淡然道:“是你說過我們還可以當朋友的。”
“你彆鬨了,回去吧。”邵千河扭頭對著薑蝶,“我們走吧。之後我再和你解釋。”
女人順著他的視線瞥了眼薑蝶,笑著說:“這就是你現在交往最久的女孩子嗎?挺不錯的。”她語氣一頓,“再堅持兩年,就可以打破我的記錄了。”
這句話一出,終於讓薑蝶摸清了她的身份。
——原來這位就是導致邵千河延畢的,那位傳說的“初戀”。
一直沉默冷眼旁觀的薑蝶獨自起身。
“看來你們有前緣要續,我先回去了。”
“薑蝶!”
邵千河即刻拋下在場的人,也跟著站起身要追上來,但薑蝶沒有絲毫等他的意思,飛快地上了叫到的車。
明明她是正牌女友,不該這樣落荒而逃。
但薑蝶在那一瞬間非常疲憊,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我不想和他們糾纏。
所以她乾淨利落地選擇了離開。
這好像也是他們交往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顯現出自己的脾氣。
車子在寂靜的街道穿行,載著她很快到家,手機在邵千河打進兩三個電話不被她接通之後就不再有動靜。
她以為他就這麼放棄了。
直到過了十分鐘,玄關傳來了敲門聲。
原來是直接追到家門口了。
薑蝶情緒複雜地對著門外喊:“彆敲了,我今晚不想溝通。我們彼此冷靜一下。”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又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
薑蝶索性晾著他,自顧自地卸妝洗澡。
然而等她出來,門外的人竟然還沒走。
薑蝶也是第一次知道,邵千河居然會是這麼頑固的哄人類型,和他平日裡的散漫不太能搭上。
她無奈地歎氣,在門口站著擦了會兒頭發,終於決定拉開門,乾脆就趁勢說清楚。
拉開門的下一個瞬間,薑蝶直接反手關門。
隻是,依舊慢了半拍,大門被迅速卡開一條縫。
蔣閻站在門外,用自己的手腕卡住縫,薑蝶愈是用力地想將門合上,他的手心連著手指愈是肉眼可見地充血。
但他一聲都沒吭,始終維持著這個姿勢也不縮回手,但也沒有同她較勁,不然他可以輕鬆將這扇門推開。
薑蝶咬緊下唇,手上的力道在用力到青筋都跟著發顫後,失去力氣地鬆下來。
窗台開著風,夏日的晚風順著通透的廊道一直吹到門口,將這扇失去禁錮的大門完全吹開。
他們麵前再無障礙,可又仿佛比剛才擋著這扇門還令人沉默。
對流的晚風也將他身上的酒氣返吹到薑蝶的鼻端,非常濃烈的味道。
看來喝了不少酒,相比三年前,酒量長進不少,至少還能穩穩當當地站在她麵前。
但薑蝶不用多猜,他肯定是醉糊塗了,不然怎麼會這麼莽撞地跑來她的公寓門口,還遲遲不肯離開。
“請你離開。”
和醉鬼薑蝶也懶得再興師問罪,也不想盤問他來這裡的目的,硬邦邦地扔下那四個字就要再度關上門。
蔣閻卻擅作主張地踏入她的領地,並抬手摁滅了牆上的燈。
玄關和整個客廳霎時間黑寂,隻有遠處拐角的衛生間還隱隱有她未關掉的光源散開,就像一團冷白的霧氣。
在薑蝶的視線裡,那團白霧杯水車薪,幾乎等同於黑暗。
她聽見了門被關上的聲音。
隻是草草擦了幾把的頭發又開始向下滲起水珠,流進睡裙。她屏住呼吸,感受到帶著酒意的手指伸過來,纏上那一小撮濕漉漉的發尾,阻截了那粒繼續下墜的水滴,撚於掌心。
然後,那略微潮濕的指尖遊移到她的臉側,很緩慢地輕輕磨蹭。
薑蝶渾身一顫,立刻將頭往左偏,身體隨即後移。
但她忘了,身後還放著邵千河隨手置在門口的行李箱。
腿被行李箱彆到,她的身體跌跌撞撞地往後倒退,被蔣閻一把拉住,往前一攏。
仿佛時隔半年個世紀,她再一次陷入到他的擁抱中。
那場千裡之外的風暴,還是用劇烈的速度快過她的羽翼,從後麵追上,再次將她卷入漩渦。於是她的世界失明,被風暴挾裹的所有東西掩蓋。熏天的酒氣,冰涼的指節,燥熱的懷抱,所有所有全在啃食她的神經。
薑蝶抬起頭,盯著黑暗裡模糊的臉無比冰冷地說:“剛剛絆倒我的,是千河的行李箱。”
“他一會兒就回家,你想我們吵架嗎?”
他卻出乎她意料地平靜。
“你們不是已經吵架了嗎?”
薑蝶一愣,眉頭不自覺蹙起來,驚愕:“……你怎麼會知道?”酒意刺激鼻腔,她不可置信地反問,“你剛剛也在bar?”
他沒回答,薑蝶呼吸一窒,因為他的手指從臉側遊移到了眼前,完全遮蓋住。
眼皮貼著他冷冰冰的指腹,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有什麼更重的力道壓了下來,但又非常輕微,蜻蜓點水地掠過。
一片雪花融進了海水裡,燙得人想要流眼淚。
因為薑蝶意識到那是什麼。
他的嘴唇,隔著他的手掌在親吻她的眼睛。
並未真的留下觸碰,隻有苦艾濃烈的苦澀味道留下真的存在過的痕跡。
因此,她也並沒有真的流眼淚,隻是還未被風乾的發稍上,一滴懸掛很久的水珠終於落了下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