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蔣閻複合這件事,不出幾天就被廣大親朋好友知道了。
薑蝶一下飛機就被他們轟炸,才知道平溪公益小學的剪彩儀式上了新聞,而作為捐款方之一的蔣閻,當仁不讓地出現在了版頭,而她也被框進去。
這還不是最騷的,攝影師抓拍的那張剛好是蔣閻發完言下來後,將她手牽住的畫麵。
……整場就這麼一個抓手瞬間,拍得真是妙啊。
薑蝶看完新聞真的非常無語,評價道:“這個記者有當狗仔的潛質。”
蔣閻正在往車上搬她的行李,聞言笑著反駁:“他有一雙發現真情的眼睛。”
“這和我的意思沒什麼差彆啊,就是你的說辭好聽些。”
“差彆很大。”他突然嚴肅,“狗仔都是在要挖藏起來的見不得光的感情。可我和你之間的感情絕不是。我會希望每一個人都知道。”
“……好啦。”
薑蝶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話打到失措,掩飾地拉開車門,先一步坐上副駕。
不一會兒,蔣閻齊整地排好行李,壓上後備箱,也回到車裡。
他側頭看向她說:“我讓人往我公寓送了餐,離機場也比較近,我們先回我那兒吃晚飯,然後再送你回去,好嗎?”他補了一句,“是你說我該好好吃飯的。”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薑蝶隻能說好。
她疑惑道:“你在西川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嗎?不回蔣家?”
“我上學的時候就住校,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幾乎不怎麼住蔣家了。”
聊及這一部分敏感的話題,他們之間的氣氛免不了有些沉悶。
但薑蝶沒有再回避,而是說:“其實你可以和我講講你去到蔣家後的生活。你隻給我講過他們給你取名為閻背後的用意,還有地震那個時候,你說你慶幸我沒去成蔣家,所以……這些年你應該過得挺不好的,對吧?”
“在蔣家的生活嗎……以前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但現在回想,大概就是提早開始上班的感覺。”
他非常冷靜地描述:“他們給我布置任務,我照單全收,以此獲許我的報酬。就算再討厭這份工作我也不能裸辭,因為不會再有第二戶人家來接手我這個‘童工’。”
“你們的關係現在還是這樣……?”
蔣閻的手指點著方向盤,似乎在思考怎麼說。
“與其我向你解釋,不如你親眼看怎麼樣?”
“……什麼?”
“其實剛才蔣明達有叫我回去一趟吃飯,他也看到那則新聞了,估計是想問我這件事。我沒回複他。”他忽然提議,“但或許,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薑蝶瞪大眼:“這麼突然?!”
“他們也並非我真正的父母,我帶你去不是為了尋求他們的認可,而是因為你。如果你想了解的話。”他語氣不慌不忙,“所以你完全不需要緊張。”
“可是……他們畢竟也算你名義上的父母。要是他們真的不喜歡我呢?”
蔣閻瞥了她一眼,斬釘截鐵:“誰會不喜歡你?”
薑蝶糾結著還是搖頭:“我改天再去吧。今天太倉促了。還是要好好準備一下的。”
“好。”
他沒有勉強,將車子按照原計劃開回了他在西川獨居的公寓。
裡麵的陳設居然和花都相差無幾,一瞬間讓薑蝶錯覺以為自己穿越回了花都。
這讓薑蝶聯想到了他那件存放在衣櫃裡的西裝。
“我問你哦。”兩人麵對麵吃著飯,薑蝶狀做不經意地提起,“我送你的那件衣服,怎麼會在你那裡呢?那件衣服明明當時被我弄丟了。”
蔣閻一愣,反應過來:“……你看到了?”
“我看到字條了,就是我買給你的那件,我以為你根本不知道這事兒。”
蔣閻咀嚼的速度變慢,似乎隨之陷入回憶。
“其實那天你斷片後我帶你回來,換衣服的時候看見你口袋裡的票據了。”他緩慢地說,“但當時我以為是你給自己買的衣服,一看你衣服又不在手上,就猜你落在店裡了。那麼貴你肯定要心疼,我就又開車回了店去找。”
“當時店門已經關了,我想會不會是盧靖雯他們幫你拿了,就打算回來。結果車子開過後巷時,我看到了店員正在扔垃圾。”
薑蝶瞪大眼,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浮上心頭。
“你不會……去翻垃圾箱了吧?”
蔣閻的神情有一種被說中的尷尬。
“我怕他們以為是你不要的東西,萬一真的扔進垃圾箱,明天垃圾車一拉走就真的找不到了。所以就下車看了看。”
他把翻垃圾箱這回事說得還挺優雅。
“後來果然在裡麵看見了春尾衣良的袋子。”他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然後我打開蓋子,在裡麵看見了那件衣服。”
雖然外包裝被食物殘渣潑得亂七八糟,但那依然是他迄今看到過的,最漂亮的一件衣服:一件深藍色的男式絲絨西裝,胸口還彆一枚銀色胸針,獨屬春尾衣良的標誌Logo。
薑蝶隨著他的話,忍不住腦補出蔣閻一邊皺眉頭一邊灰頭土臉地撿垃圾,結果撿到垃圾臉色一變開始傻笑的可愛畫麵。
她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嘟囔:“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把衣服送去乾洗了,想直接穿上給你一個驚喜。”他的笑意微斂,“後來……如果告訴你衣服還在,恐怕你隻會要回去扔掉。”
“那確實。”薑蝶故作輕鬆地笑笑,不想讓氣氛顯得有些悲傷,她提起了當年的那第二件禮物,“那你知不知道我當時知道自己給你的禮物弄丟了之後,我又想準備什麼給你嗎?”
蔣閻被吊起胃口。
“什麼?”
“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蔣閻依言撐起身,探過大半餐桌。
薑蝶的耳垂微微泛紅,非常小聲地在他湊過來的耳邊嘀咕了一句話。
說完,火速把筷子一擱,恢複正常聲調嚷著我吃飽了,拉起行李就要跑。
蔣閻維持著探身的姿勢怔了幾秒,慢慢直起身,看著她撲愣的背影,喉間滾動了一下。
“薑蝶。”
他快速地喊著她的名字,如下了一道定身符。
薑蝶回過頭,臉頰紅紅又故作鎮定地看著他:“怎麼了?”
他笑了一下,那笑的意味透著明知故問的無奈。
“沒什麼。”他說,“你吃飽了,我還沒吃飽,再讓我吃一會兒?”
……這個人真是逮著他自己的弱點使勁薅她。
薑蝶撇嘴:“行吧,那我再等一會兒。”
她放下行李,又感覺不好意思地走進他的書房,總之,直覺告訴她現在不應該和他呆在一個客廳。相比之下,書房是最安全的場所。
裡麵的擺設乏善可陳,她不敢亂動他桌上的文件,坐在軟皮的椅子上刷手機。餘光卻好奇地瞥著一旁的保險櫃。
這個東西也太有存在感了,無法不讓人好奇裡頭裝了什麼了不得的大寶貝。
蔣閻不聲不響地出現在門口,冷不丁出聲:“密碼是0101。”
薑蝶被嚇了一跳,聞言嚇得直拍胸口。
“什麼……”她回過神,“你剛才報的是保險箱的密碼?”
他點頭。
“這密碼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薑蝶擔憂,“你就不怕被偷?”
“他們偷不走,也不會想要偷的。”
“如果是不值錢的東西,乾嘛要放進這裡,障眼法嗎?”
“當然不是,放進這裡就是因為珍貴。”
“那這樣說很矛盾啊。”
蔣閻猶豫了一下,走過來,按下密碼打開。
哢噠一下,保險箱開了,空蕩蕩的盒子裡隻裝著幾樣東西。
待薑蝶看清那些具體是什麼之後,發覺他說得沒錯,沒有哪個小偷會想偷一本胡編亂造紙頁都發黃的初中同學錄,還有抽掉兩個小人之後空了一半的月球微縮。
除此之外,還有兩張音樂節的門票,兩張汽車影院的電影票,四張往返巴黎的飛機票。票據的紙張有些陳舊了,可邊角平整,保存得非常完好。
在他們走失的時光裡,一直有人在原地沒走,如同城池陷落後潦倒的君王,還固守在城牆之巔,將僅剩證明過這座繁華都市的一磚一瓦抱在懷中。
天地不仁,總會攻陷一個人的一生,可它也仁慈,沒有完全斷人生路,好歹留有一種名為愛的粘合劑。
隻是能找到它的人少之又少。
慶幸的是,他們都最終找到了。
薑蝶的鼻腔發酸,指著自己親手做的微縮模型:“那兩個小人,為什麼沒有了?”
她故作不知道地問他。
而他一本正經地跑火車:“某天他們突然私奔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她配合著他:“沒關係,他們私奔就私奔吧,剩下的時間……”薑蝶凝視著他,語氣堅定,“換放大的我站在放大的你身邊。”
“那不如,從今晚開始?”
他一句話打破了剛才的脈脈溫情,又拐回了最開始她想逃避的氣氛。
雖然,這頭其實是她挑起來的,結巴的人卻也是她。
“我出來好幾天,今晚必須得回了。家裡那盆花再不澆水,該枯掉……”
話還未說完,薑蝶的腰被一攔,寬大的手掌墊著桌子和她腰部的空隙,他將人往後逼退,抵在書桌上。
蔣閻瓷白的臉湊過來,嘴唇一動,以為是吻落下的前兆。
結果,卻是個假動作。
薑蝶本來都閉眼了,這下惱怒地仰起臉:“怎麼又玩這一套!”
他的另一隻手輕輕摸著她的後頸,盯著她:“懂我剛才你在我耳邊說完禮物,結果又要走時,我的心情了嗎?”
“……”
薑蝶的氣焰懨懨地癟下去。
他的吻最終一偏,落到她的耳朵上。薑蝶被吻得耳朵麻癢,有耳鳴般的電流橫穿過整片大腦,霎時間頭暈目眩。
他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放話,哄她彆走。
“你走了,花的確不會枯了,枯掉的就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