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1 / 2)

盛宅碧瓦朱簷,精心雕刻,月色打在屋頂上,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今日天還沒擦黑,盛家便早早的就點上了燈,門口的小廝侍衛圍在一起,時不時的伸長脖子張望著。忽而聽見馬蹄的踏響,機靈的小廝連忙跑下去迎。

“是郡主回來了,快去稟告老爺一聲。”

衛瑾玉護著馬車走在最前麵,馬蹄剛停下,他便翻身從下來。扭過頭,就見婆子們站在車外小聲的勸,馬車中的人卻毫無動靜。

後一輛馬車中的盛雪瑤倒是早早的扶著丫鬟的手下來了,隻一下去就瞧見衛瑾玉看著盛長歌的馬車眼睛都不眨。右手情不自禁的收緊,扶她下來的丫鬟嘴裡傳出一陣痛呼。

衛瑾玉尋著聲看過去,盛雪瑤臉上尷尬一笑:“是我不小心,力氣大了些。”她推開丫鬟的手,漫步輕移走到盛長歌身邊,隔著車簾喊道:“長姐,到家了。”

喊了兩聲,馬車裡的人卻還是沒個動靜。

盛雪瑤卻覺得臉一熱,長姐今日不知怎麼了,三番兩次的不給她顏麵,現衛瑾玉還在旁邊,她隻覺得臊的緊,臉上泛熱。

衛瑾玉心中不斷的猜測,她之前就說腿疼,現在縮在馬車裡不出來,估摸著是疼的受不住了。

有心解釋卻知曉盛長歌好麵子,又是個輕易不肯服軟的,估摸著說出來更生氣。喉嚨裡滾了滾,還是上前小聲道:“郡主應當是剛剛受了驚,你彆催她在外麵等等,她適應了便會下來。”

夜裡風冷,一群人圍著馬車候著。

盛老爺久久不見人回來,親自出來了:“怎麼回事。”說話間眼睛赤.裸.裸的落在衛瑾玉身上,衛家這小子確實是生的一張好樣貌,溫潤如玉,英俊瀟灑。

怪不得勾的她女兒當眾說要非他不嫁,丟儘了女兒家的臉麵。

“小輩瑾玉,拜見盛伯父。”衛瑾玉連忙彎下腰,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世侄不必客氣。”盛鈺山抬起手,語氣有些不鹹不淡:“還需謝你今日送小女們回來……”

“盛伯父客氣了。”衛瑾玉識趣兒的往旁邊退,他知曉為何人家看他不順眼,自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去惹人嫌:“既然郡主已經平安送到,那瑾玉……”

他還沒說完,就聽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子衝了出來,隻見她麵上強裝鎮定腳步卻走的飛快,身後跟著好幾個丫鬟婆子都沒攆上她。

“瑤兒呢?”慧姨娘飛跑幾步,眼睛一直往馬車那看:“瑤兒有沒有事?”她雖是個姨娘,但卻實在受寵,又生了二小姐比郡主還討老爺歡心。

奴才們見風使舵,出了什麼事自然無人敢瞞她。

但是今日來彙報的奴才不靠譜,支支吾吾的沒說清,隻說小姐的馬出了事,到現在還沒回來,於是門口一有了動靜,她便立馬衝了出去。

關心則亂,慧姨娘自然頭一個就想到自己的女兒,著急忙慌的下了台階,盛鈺山見她這般心慌,怕她摔倒及時過去將人扶住:“慧娘,你放心,雪瑤無事。”

“娘,您彆擔心。”盛雪瑤原本站在馬車旁,被丫鬟婆子擋住了,瞧見之後連忙走過去,牽著她的手安慰道:“您看,女兒這都好好的,沒事。”

慧姨娘牽著她的手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好幾遍,見她真的無事之後才徹底放心。激動過去,腦子也清醒了:“郡……郡主呢?”她乾笑兩聲,補充道:“郡主應當沒事吧?”

衛瑾玉轉身,看著早就下了馬車的盛長歌,此時扶她正著丫鬟的手,整個人罩在鬥篷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前麵的三人。

他想起剛剛在馬上她低聲道:“我娘與我一樣,最是喜歡射箭。”那聲音低低的,卻是實打實的滿是歡喜。

此時,見到這樣的場景,怕是不好受吧。

衛瑾玉抿了抿唇,不知為何胸口悶的慌。

葉蓮生抿著嘴唇不說話,扶著丫鬟的手往前走,經過她爹麵前,腳步都沒停。當著這麼多奴才的麵,盛鈺山隻覺得臉麵上掛不住,硬氣道:“慧姨娘關心你,你好歹回句話。”

慧姨娘趕緊上前:“隻要郡主無事就好。”

盛雪瑤勸:“長姐剛剛在馬上受了驚……”衛瑾玉卻什麼也聽不進去,腦子裡隻有那一直往前走的背影,她扶著丫鬟的手,身材纖細,腰杆挺的筆直。

但隻有他知曉,黑色的鬥篷下,那雙腿疼的在顫抖。

***

安平郡主出了事,翌日皇宮裡就知曉了。

淮南王知曉自家女兒闖了禍,更何況對方還是安郡主,早朝過後就留了盛大人一起去聖上那請了罪,安平的母親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姐,聽聞她受欺負皇上自然不悅。

“我那個不爭氣的女兒已經被我禁了足。”淮南王跪在地上滿是羞愧:“還請皇上寬容,從輕發落。”

這一來是小輩們的事,二來安平雖收了驚嚇但好在沒出事,海南王此時又跪在地上認錯認的誠懇。

這事關乎盛家的家事,聖上自然要先問問盛鈺山:“愛卿如何看?”

盛鈺山身子一頓,立馬清醒了過來,昨晚隻聽說馬兒受了驚,卻不知是被海南王家的女兒一箭射在了馬屁股上,惹的馬兒發了狂。

這彆說是個女子,就算是一般的男兒若是沒處理好,也得要了半條命。

心中暗道淮南王不會教女兒,對上聖上的麵前卻還是道:“既然小女無事,那便不再計較,日後小心點便是。”他恭敬有禮,沒瞧見皇上看他的時候眸子一閃。

可既然他都不計較了,聖上自然不好再說什麼。

隻口頭訓斥了幾句淮南王,冷著一張臉,低頭瞧著手裡的折子沉聲道:“淮南王日後要好生教養自己的女兒,朕是安平的舅舅,不樂意瞧見她受委屈。”

淮南王連忙點點頭,連忙心虛了退了出去。

皇上不好計較,可太後就不一樣了,聽聞之後立馬讓人宣了淮南王王妃進宮。隨後又派了自己的貼身嬤嬤去盛府,隨行而來的還有宮中的太醫,賞賜了不少人參,鹿茸,燕窩等金貴東西。

秦嬤嬤悄聲進來的時候,葉蓮生正躺在美人榻上,身上隻披了件薄毯,丫鬟跪在地上捧著她的腳,從下至上一點一點將她的褲腿往上撩,露出一雙青紫的膝蓋來。

扭頭看著正睡著的主子,低著聲音小聲道:“主子膝蓋疼了一晚上,今早喝了藥才好一點,剛睡著。”

“這……”秦嬤嬤一瞧眼睛就紅了,輕咬著牙道:“郡主怎麼傷的如此厲害,若是太後瞧見要心疼死。”她看了美人榻上的人,輕顰著眉睡的並不安穩。

太醫上前瞧了瞧,一眼就知道這膝蓋是跪久了,宮裡時常有這樣的情況,知道該開什麼藥。

唯恐將睡著的人驚醒,嬤嬤見太醫瞧好,便帶著人出去。她是宮裡來的人,又是太後娘娘的親信,身後跟一長串的太監與侍衛,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光是站在那不說話也讓人心裡發怵。

她是代表著太後來的,就算是奴才也比一般的主子還要尊貴,慧姨娘帶著盛雪瑤站在郡主的院子裡,被她明裡暗裡的訓斥了一頓,她身後站著太後,慧姨娘並不敢拿她如何。

心中恨的牙癢癢,麵上也隻能帶著笑。

每次都是這樣,隻要盛長歌有什麼頭疼腦熱的,太後一準就要怪到她頭上來。次次都要派個奴才來羞辱她。慧姨娘恨的心尖都在哆嗦。

“您雖是個姨娘,但到底身份低下,郡主出身高貴,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誰也承受不住太後娘娘的怒火。”盛雪瑤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秦嬤嬤冷著一張臉,將她娘教訓的抬不起頭來。

她理解太後心疼長姐,但件事又不是她娘的錯,長姐當眾說要嫁給衛瑾玉,是自己德行有失惹了父親罰跪,為何太後次次都要怪在她娘頭上?

她恨,恨太後,恨秦嬤嬤,也順帶的恨上了長姐。

不知為何,昨晚衛瑾玉轉過頭,一眼不眨的看著長姐的模樣,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她身子一動,開始慌了起來。

***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嬤嬤這尊大佛,盛雪瑤扶著丫鬟的手腿都軟了。

她坐在太師椅上,從貼身的香囊中拿出一枚玉佩來,羊脂白玉浮雕的白鶴紋痕,拿在手中依稀還記得那人站在她麵前低沉而笑的模樣。

咬了咬牙,她站起來道:“替我梳妝,我要出去。”

衛家的產業在京城遍地,盛雪瑤坐在衛家酒樓的包廂中,這地方她來過好幾次,這家店的掌櫃認得她,見她來了立馬讓人去請自家少爺。

喝了兩盞茶水的功夫,衛瑾玉總算是來了。

門一關,盛雪瑤瞧見正往她走來的衛瑾玉,眼淚立馬往下掉。穿著黑色長靴的腳步頓了頓,隨後衛瑾玉才道:“怎麼了?”

盛雪瑤站起來,軟香如玉的身子往他懷裡衝,熱燙的眼淚立馬滾在他肩頭。

“你……”衛瑾玉張開手,趕緊將懷中的人推開:“雪瑤,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讓人瞧見了日後怕是對你的名譽有損。”

說罷,彆開臉,不再看她。

盛雪瑤紅著眼睛看著麵前的人,顫抖的聲音輕聲道:“衛公子,莫不是雪瑤自作多情?”她們來往好幾次,且他對自己心存喜歡,這點自己怎麼可能感受不出?

屋子裡隻有她的哭聲,衛瑾玉卻覺得羞愧難當,他之前是幫過盛雪瑤幾次,對她自然也是喜歡的。

知曉她是個庶女,身份不高,在家甚是難過,憐惜她的處境,也曾想過日後娶了她好好疼愛。

可隔著一層窗戶紙,這些到底還是沒有說攤開。現如今盛雪瑤將這層紙給捅開了,他卻不知該如何麵對。

不承認?衛瑾玉想到往日的種種,身邊的盛雪瑤又哭得可憐,他實在不是那般不承認的人。

可若是認了,腦子裡控製不住想到安平郡主。

她當著滿京城說非他不嫁,若是讓她知曉自己跟她庶妹在一起的話,豈不是要淪為滿京城的笑柄?他裝作一股道貌岸然的模樣,將自己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往彆人瞧不見的地方藏。

父親隻有他這一個子嗣,可到底還是瞧不上他親生母親的身世,自己已經成年了,卻沒將世子之位給他。若是他娶了盛長歌,世子之位……

不,還有比世子之位更讓他惦念,讓他克製不住的。

那晚,她穿著鬥篷,縮在自己的懷中,那張臉豔麗逼人,旁人瞧都不敢多瞧幾眼,可當看見自己,眼中一瞬間就迸發而出的光,灼灼生輝比那晚的月亮還要耀眼。

若是他娶得是盛長歌,日後她那雙眼中瞧的便隻是他一人,他能日日護著她,不讓旁的男人多看了一眼去。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