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三躊躇片刻,那句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將快到喉嚨口的話原樣咽了下去,抬頭瞧著對麵的衛淩霄。主子的這張臉從來都是好看的,但是平日裡總是在戰場上,那張臉永遠都是伴隨著駭人的血腥之氣。
再如何壓製,麵無表情的時候總是讓人害怕。
不像現在,一襲月白色的長衫身形高大又修長,微側著的半張臉清雋雅致,那薄薄的唇瓣微微往上勾起,心情頗好的時候煞氣也少了些。
何必惹了他不痛快!
衛三垂下去的眼睛一閃,何況安平郡主還不受主子的煞氣影響,那便是上天瞧主子這麼些年來過的太痛苦,專門派來拯救主子的。
若是主子當真跟了安平郡主在一起,之後再生個小主子。衛三波瀾不起的眼神中滿是激動,到時候主子也算是有家了。
他私心裡希望,主子還是一輩子都不要知道的好。
衛三默不作聲的退了出去,想了想,又轉頭往葉蓮生的屋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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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屋中,葉蓮生正躺在美人榻上,微顰著眉,細如蔥段般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著。衛淩霄果真不愧是生了一張攝人心魂的人,真真是秀色可餐,光是瞧上一眼就讓人通身舒爽,若是能嘗上一口……
還不知是何等滋味。
想到那他那朱紅色的雙唇,原本敲在桌麵上的手指停了下來,一雙眸子開始如水洗般泛起點點漣漪。
近水樓台,合該還是要尋個機會在這繼續住下去才好。
隻那人實在是睿智,哪有宋楚與衛瑾玉那般好騙?
跟他對話,七分假還要摻著三分真,讓他認為自己露了餡,然後心甘情願的陪著自己演下去。
實在是比起那兩人來說,難以應付多了。
色字頭上一把刀,葉蓮生手撐著軟榻站起往外走,得意又短促的笑了一聲,為了美人她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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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著一地的梨花,尋著方向往衛淩霄的屋子裡摸去。
守在暗處的侍衛瞧見,眼皮子也不抬的放她進去了。
她放低聲音悄悄推開門,大著膽子走在他身後:“你這是在畫我?”衛淩霄早就在她靠近門邊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有功夫的要比尋常人等的耳力好上不少。
他也不藏著,將畫大大方方露在她麵前,畫上的少女一襲紅衣,肌膚勝雪,嬌俏嫵媚的眉眼被他畫的入木三分。
衛淩霄低頭瞧她,一手撐著桌麵,一手拿畫。手掌寬厚,十指修長,月白色的長袖往下墜,露出一截粗壯有力的手臂,葉蓮生的眼睛落在他的手背上,隻見上麵青筋暴起一截刀疤從手臂橫穿最後沒入虎口。
關瞧他那張臉,還以為是哪家金尊玉貴養大的大少爺。隻瞧見這手,才讓人意識到這是一個怎樣征戰沙場,保家衛國之人。
衛淩霄笑了笑,默不作聲將袖口放了下來。
他放下畫卷,扭頭倒了杯茶,低下頭才道:“你似乎是不怕我。”尋常人都瞧見他都害怕的顫抖,更彆說是靠近,倒是她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葉蓮生搖搖頭,挨著他身邊坐了下來。
衛淩霄失笑,又親自替她倒了杯茶水,隻杯盞還沒落下,就被她伸手接過。她膚如凝脂,十指纖纖如玉筍,搭在他手背上一陣清透的涼。
“果真是不怕。”他低頭笑了一聲,就算是知曉她不懼他的煞氣,可頭一次有人能如此與他親近,衛淩霄還是難掩驚喜。
“你那是何人所傷?”
衛淩霄揚了揚眉,垂下眼簾:“上陣殺敵。”
“殺的是無辜的人,還是該殺之人?”
鎮守邊疆,敵軍來犯。衛淩霄淡淡道:“殺的自然是該殺之人。”
“既是這般,那將軍有何要問的。”葉蓮生放下杯子,撐著下巴:“莫不是既讓你們來上陣殺敵,回來還要嫌棄你們身上的勳章不成?”
她勾起嘴角嫣然一笑:“天下哪有這般兩全其美的事?”葉蓮生仰著頭,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飾。
朝廷一向是重文輕武,文官言談比沙場上的刀尖還要厲害。早些年間衛淩霄不是沒吃過虧,鎮守邊疆一去就是幾年不回。
直到如今軍權在握,無人再敢給他眼色瞧,有些東西自己倒是忘了,她卻來替自己打抱不平起來。
隻他向來不是個憶苦思輕易就能感動的,隻是瞧葉蓮生的表情越發柔和了不少:“姑娘倒是與一般女子大不相同。”
葉蓮生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歪著頭巴巴的看他:“我定然是比那些閨閣女子見識的要來的廣些。”她雙眼璀璨,好看的緊,又問:“這麼久了還不知將軍的名諱。”
衛淩霄頓了頓,還是怕自己天煞孤星,克妻的名頭嚇著了她,唇瓣輕啟:“我與姑娘一般,名諱暫且不能提,不如姑娘直接喚我將軍。”
“將軍倒是事事都清楚。”葉蓮生捧起茶盞喝了一口:“隻我昨日就失蹤,怕是府中已經亂了套,閨閣女子一夜不歸,若是被人知曉怕是名譽受損。”
她手中捧著茶盞,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瞧著他的臉上,嘴裡說著害怕的話,但臉上卻瞧不見一絲震驚。
反倒是帶著猶豫與期待,盼望著他開口讓她留下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