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宜安側身趴在寶座的墊子上,枕著手臂熟睡。頭頂梳的桃心髻,因為她的姿勢,被壓得有些鬆鬆的。
金公公急急從外進來,瞧見趙宜安睡在趙陸身邊,臉上的驚異一時收不住,惹得趙陸都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金公公便忙回稟:“陛下,溫府有人求見。”
趙陸一手執著九連環,問:“溫陳氏?”
“是。托人問到了奴婢這裡。”
“如何?”
金公公垂下頭:“溫陳氏說,……趙姑娘出了事,但溫府知道得晚,故先前沒甚作為。現下知曉了,則特來求陛下恩典,能讓她進宮看望姑娘。”
溫祈元既然叫人回絕了玉禧殿的求助,自然不會將這事告訴家裡。看來是溫嶺發覺了。
溫家並不顯赫,溫祈元又尚未考取功名,當初趙宜安看上他,不過是因為溫祈元生得一副好皮相。
昭帝宮車晏駕,結果卻是趙陸即位,京城裡又接連死人,溫祈元大概是怕了,想將自己摘個乾淨。但其父溫嶺,性子固執迂腐,認為溫祈元已被定為駙馬人選,就不可推讓責任。
宮中派人去過,溫祈元急急把人打發走。知道這事後,溫嶺生了好大一場氣,先叫下人壓住溫祈元打了一頓,又讓自己的夫人進宮,求湖陽公主的原諒。
聽完金公公的話,趙陸不語。
金公公便明白了,問:“可要奴婢打發人出去?”
“去罷。”趙陸又下令,“以後溫家的事,不必再報。”
“是。”
金公公領命下去,一時暖閣裡又靜了下來。
趙宜安仍在他身邊睡著,纖腰輕輕起伏。
昨夜睡在臻祥館,趙宜安沒有衣裳可換,外麵穿的還是昨天雪青織銀的一套襖裙。淺淺的紫色將她襯得麵色如玉,柔媚不可方物。
趙陸卻忽然不適應起來。
他放下九連環,起身獨自坐到了窗邊的通炕上。
*
最後是延月喊的趙宜安。
午膳已擺在槅扇內,趙宜安一醒來,延月和應秋就連忙替她重新洗麵梳頭,然後將人送進裡麵。
趙陸已經動筷,趙宜安顯是誤了時辰,扶著她的延月,手一直抖個不停。
她並未伺候過趙宜安和趙陸一同進膳。昨日那次,延月候在暖閣外,進去時趙宜安已吃完了。延月便自然以為是陛下用完後,再賜給她們趙姑娘用的。
方才陛下讓她叫醒姑娘,又說將姑娘帶進去。
延月照做,可她哪裡能想到,趙宜安一進來,就熟門熟路坐到了陛下對麵呢?
慌得滿頭是汗,延月想攔趙宜安,又不敢明目張膽在皇帝麵前攔,隻能由著趙宜安落座。
趙陸看見人進來,頓了一下,問:“睡得好嗎?”
“不好。”她一直靠在手臂上,胳膊被靠得發酸,脖子也難受。
“下次回去睡。”
“好。”
說完了話,一旁的宮女上前布菜,趙宜安又是像之前一樣,每樣皆嘗了一小口。
對麵的趙陸忽看了一眼身旁的宮女,粉衣宮女忙替他盛了一小碗水晶餃。
趙陸卻不吃,將碗推給了趙宜安:“吃這個。”
用湯匙舀了一個,趙宜安隻咬了一口,就連忙吐回湯匙。
延月才放下的心,又高高吊了起來。
趙姑娘竟將陛下賜給她的水晶餃吐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延月覺得自己的膝蓋都軟了,隻等著陛下一怒,她就馬上跪倒求情。
另一邊。
趙陸問:“怎麼不吃?”
趙宜安把碗推回去:“裡麵是羊。”
趙陸道:“那就拿下去罷。”。
在旁伺候的宮人連忙將羊肉水晶餃撤下,又在心裡記著,以後要少做羊肉的東西。
而一旁的延月,注意著席間兩個人的舉動,心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真像在生死間走了一遭。
等兩人進完膳,宮人撤下殘碟,金公公便來回:“李太醫已到了。”
趙陸讓他將人帶來,又說:“我有事,叫人先彆走。”
金公公應下,先叫人搬了一扇四圍屏風去小室,請了趙宜安進內,才去領李太醫。
隔著屏風,李太醫診完了脈,說並沒有大礙,還是先吃藥。
出來時,金公公正候在外麵,笑眯眯同他道:“陛下在西暖閣,等著李大人過去。”
李太醫又連忙穿過正殿,去了對麵的西暖閣。
進了暖閣,趙陸正在看書,李太醫不敢擅自打斷,掀起衣擺,靜靜跪在地上。
多了一個人。
趙陸察覺,放下書,抬頭問李太醫:“先前你說,遺忘舊事,也有可能重新記起,對麼?”
李太醫道:“回陛下。雖如此說,但其實因人而異,況且變數太多,臣也不敢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