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藥瓶“咣當”一聲滑落。蓮平連忙去撿, 隻是才一彎腰,眼眶就紅了起來。
元嬤嬤仍坐在杌子上, 麵上淚珠不住滾落。宣荷呆呆望著趙宜安, 趙宜安也回望著她。
“怎麼哭了?”趙宜安像是有些害怕,伸出手抹掉了元嬤嬤的眼淚, 然後又去抹宣荷的。
“宣荷, 怎麼哭了?”她既疑惑又不安, 不住用手擦著宣荷的臉,但宣荷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最後抱住趙宜安的手, 埋在床頭痛哭了起來。
右手動不了,趙宜安緊張極了,她用左手一遍一遍撫摸著宣荷的頭發:“不哭, 我記住了的,你是宣荷, 你是嬤嬤。還有你——”
趙宜安轉向蓮平的方向, 眉眼彎彎,露出一個羞澀又期待的笑:“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兒?”
*
“醒了?”
在謹身殿裡換下朝服,趙陸揉著手腕, 一麵問一麵朝殿外走去。
淩晨下了一場雪,整座皇城銀裝素裹, 放眼望去, 琉璃瓦上皆覆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金公公在後頭跟著, 聞言回答:“是,寅時過了不久便醒了。”
“哦?”趙陸不緊不慢走著,“溫家來人了?”
“並無。玉禧殿的人怎麼去的,就還是怎麼回來的。”
趙陸便道:“這麼說,是朕的姐姐命大了?”
這話金公公就不敢接了,一時間,眾人都失了聲。
趙陸接著說:“派個人去玉禧殿看看。”
金公公應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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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禧殿裡難得安靜,眾宮人循規蹈矩做著自己的事,但暖閣裡卻愁雲慘淡。
“公主,還認得出這個麼?”元嬤嬤手裡拿著一隻木匣,小心打開,擺到趙宜安麵前。
匣中是一顆小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帷帳阻隔了小窗裡照進來的光,這顆珠子卻徑自泛著淡淡的藍綠色。
趙宜安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她微微睜大眼,盯著夜明珠一動不動。
元嬤嬤懷著希望,向她解釋:“這是兩年前,公主及笄時先帝送的賀禮。”
“公主最喜歡這顆夜明珠了,夜夜安寢都放在床頭。”
趙宜安沒有回話,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點在夜明珠上。
霎時間,那藍綠色的光澤也染到了她的指尖。
“啊……”趙宜安輕輕張嘴,忍不住驚歎一聲。
“公主……”元嬤嬤呢喃。
趙宜安忙收回手指,她像是做錯了事,看著元嬤嬤小聲道:“認得,是夜明珠。”
三人都暗暗歎了口氣。
趙宜安察覺到身邊人忽然間沉默下來,她有些慌張:“我認得出的。這個是夜明珠。這個,是玉做的葡萄。”
比美玉還要瑩澤潤白的手指,指著床榻邊元嬤嬤等人翻出的舊物,努力辨識:“這是小虎頭,是先皇後給的。還有這個——”
元嬤嬤忙握住她的手指:“好了好了,公主都認得的。是我們想岔了。”
趙宜安抬眸望向元嬤嬤,眼底含淚,睫毛上掛滿水珠。她一抬眼,淚珠便沿著麵頰滑下。
元嬤嬤用帕子擦掉了她的淚,她還在小聲重複:“我都認得的。”
東西被一一收起來,隻留下趙宜安實在喜歡的那顆夜明珠,由她拿著玩。
散發著淡淡光澤的寶珠,很是討趙宜安的喜歡。她用被子蒙住夜明珠,一邊驚訝於它的微光,一邊躲在被子裡輕輕笑出聲。
蓮平收回視線,趙宜安雖然醒了,但她似乎忘記了以前的事,什麼都不記得。
“嬤嬤。”蓮平太擔心了,“公主雖醒了,可仍喊頭疼。現下又是這樣境況。好歹去養心殿求求情,派太醫來看看才好。”
元嬤嬤停下手裡的活計:“我何嘗不心疼?罷了,溫家指望不上,一會兒我便帶人去養心殿。都是先帝的孩子,哪裡又有隔夜仇呢?”
說完這話,元嬤嬤回頭去看床上的趙宜安。卻發現帷帳後的人一動不動,連笑聲都聽不見了。
“公主?”元嬤嬤輕聲走過去。
床上的人仍是沒有動靜。
元嬤嬤轉頭,蓮平衝她做了一個嘴型:“睡了?”
搖搖頭,元嬤嬤覺得不對勁,她伸出手撩起帳子,然後拉下了被角。
趙宜安手腳蜷縮,懷裡緊緊抱著先前那顆夜明珠。她半闔著眼,緊咬著嘴唇,神情有些渙散。
元嬤嬤慌了神:“快拿止疼的丸藥來!”
蓮平連忙去翻櫃子,又倒了溫水,小跑過來。
“藥來了!”
元嬤嬤小心扶起趙宜安,將丸藥塞進她嘴裡,又仔細喂她喝水。
蓮平推了炭盆過來,用銀著撥了撥炭灰。很快,四周便更熱起來。
趙宜安緊皺著眉,咬著牙一聲不吭。她在元嬤嬤肩頭靠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