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來信(6K+)(1 / 2)

獨占金枝 漫漫步歸 10695 字 9個月前

這是文館最裡頭堆砌雜物的屋子,隻頭頂一個天窗,所以即便此時大白天的,光線都有些昏暗,甚至有些看不清滿前女孩子臉上的神情。

梁先生和錢先生麵色尷尬道:“薑四小姐,文館還未修繕,隻這個屋子方便說話,還請薑四小姐見諒。”

這屋子裡委實臟亂破舊的厲害,連門栓都壞了。

倒不是他們不想找個乾淨些的地方同薑四小姐說話,而是這文館彆的屋子窗戶都破的跟沒有一樣了,在裡頭說話,即使旁人不想偷聽,也聽的到他們的談話,所以看來看去方便說話的便隻有這個屋子了。

“無妨。”對比梁先生和錢先生的尷尬,女孩子倒是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哪裡都一樣。”

關鍵是說話的人,所以自是哪裡都一樣。

女孩子沒有廢話,開口便道:“玉碎了便不值錢了,江公親手刻的山石玉雕也是一樣。”女孩子說道,“我問過方二小姐了,這話也得了嘉鳳軒掌櫃的證實。”

方知慧識寶鑒寶的眼力是天生的,又有嘉鳳軒掌櫃親證,從價值上看,修補好的玉石確實不值錢。

可想到外頭那些激動的文人圍繞山石玉雕議論紛紛的情形,梁先生和錢先生覺得這話對卻也不對。

可對和不對到底是哪方麵的問題,他們還沒想清楚。

“玉石不值錢了,可故事卻是值錢的,江公親刻是事實,它被揭發‘身世’之時已成一片碎石也是事實,再次被修補起來更是事實。”女孩子說道,“把它當成藏品買賣它不值錢,可把它當成寶陵文館的故事,同江公的一段過往它卻是值錢的很。”

“文館往後會有學子進來讀書習字,會有文人進來談天說地,梁先生、錢先生,你們往後會很忙。”女孩子說道。

這話讓梁先生和錢先生對視了一眼,再次齊齊向後退了半步,向她抄手行了一禮,鄭重道:“若非薑四小姐,這文館在我等手中隻會砸了招牌,是薑四小姐讓寶陵文館再起的。”

他們與這山石玉雕日日相對,卻讓它明珠蒙塵。難怪人常道“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他們如此眼拙,又如何擔得起這文館掌館之責?

“兩位先生謙虛了。”女孩子聞言隻淡淡的笑了笑,頓了頓,道,“文館和茶館都是天賜寶陵的至寶,是寶陵百姓之福。”

這話讓梁先生和錢先生心中熨帖的同時卻再次在心中生出一股微妙尷尬之感:他們這兩個文館掌館還趕不上人家茶館的說書先生江先生呢,至少人家江先生說書的本事是真的好,大家都愛聽,不似他們全然是被一塊江公所贈山石砸到了腦門上。

“今日上門,其實是小女有一件事想要拜托兩位先生。”女孩子說道。

薑四小姐的拜托哪有不應之理?梁先生和錢先生忙道:“薑四小姐說便是了,我二人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女孩子聞言笑了笑,徐徐開口道:“那位名動天下的江公父母族人也不見得多厲害,其先生更是沒什麼名聲,民間授藝者有句大俗話‘師傅領進門,修行靠自身’,哪個規定文館掌館一定要是多厲害的人物的?文館設立的初衷便是讀書,不論貧者貴者老者少者交了錢都能進來讀書。有教無類矣!”

梁先生和錢先生麵色動容:寶陵文館一向沒什麼名氣,在多數寶陵百姓心中有跟沒有沒什麼兩樣,他們往常最常做的就是大早上來文館打開文館大門,在裡頭讀書等著學生上門。

這般乾等造成的狀況便是文館寂寂無人前來,越發無名越發無人,越發無人又越發無名,於是便落得隻兩個掌館的地步。

“如今文館有了名聲,那等衣食富足的學子文人自然能來,可有些人卻來不得。”女孩子說著看向梁先生和錢先生。

梁先生和錢先生聽到這裡,默了半晌之後才猛地一拍腦袋:“薑四小姐是說善堂的人嗎?”

女孩子含笑莞爾:“不錯。”

善堂是江平仄除了茶館之外最常去的地方了,那裡有年幼無人照料的孩子卻也有因著二十年前那場戰亂無法照顧自己的大人。

二十年前的寶陵城雖說藏了諸多秘密,可有一件事做不得假,那就是二十年前的寶陵城並沒有牽涉入戰亂之中。

那些無法照顧自己的傷兵殘兵是從哪裡來的?薑韶顏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當年白帝回來的,卻也知曉這是江平仄始終無法袖手旁觀的一群人。

這一世她想做很多事,自然首先要做的便是全了江平仄的後顧之憂。

“薑三老爺和薑二老爺的錢除卻修補文館之外還有諸多剩餘,聽聞江公身前常道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既然承了江公的情,身有餘力便順帶承了他的衣缽,不知兩位先生意下如何?”女孩子含笑望著梁先生和錢先生說道。

這文館的兩位掌館品行還算不錯,如今得了江公之情,自然不會推辭。

這個主意有她的私心全了江平仄的後顧之憂,卻也不全然是因為她的私心,江公確實說過這樣的話,有教無類也是他的想法。

不得不說這位傳聞中的江公確實有諸多令人敬佩之處,至少於薑韶顏而言,確實是佩服他的。

從寶陵文館離開之後,薑韶顏又去了一趟光明庵。

“阿彌陀佛,薑四小姐近些時日委實忙得很,都有多久沒來看老尼了?”靜慈師太瞥了她一眼,捧著茶杯看向薑韶顏,挪諭道,“聽聞薑家近日往衙門跑的挺勤快的,有幾位還進大牢品嘗人間疾苦了。”

這寶陵城裡隻要起了引動全城的熱鬨多半繞不開“薑家”二字,靜慈師太斜了她一眼,道:“這寶陵城有什麼風吹草動多半是薑四小姐你吹出來的。”

薑韶顏聞言倒也不否認,笑了笑正想說話卻見靜慈師太自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她道:“慧覺那老東西寄給你的,這些時日他在長安那地方講經蹭吃蹭喝,很是想念你……”說到這裡靜慈師太刻意拖長了語調。

薑韶顏一聽她刻意拉長語調便知有異,是以笑了笑等她繼續說下去:“燒的瓦罐肉、獅子頭什麼的。”

果然……慧覺禪師惦記的還是她做的吃食。

薑韶顏看著手裡已經被撕開印戳的信,靜慈師太在一旁爽快的點頭承認自己已經看過信了:“那老東西知曉我好奇的很,囑咐我可以先看看。”

不過看完了就不能複原了。

“聽說有些人還能把這印戳還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靜慈師太狀似無意的嘀咕了一句,瞥了眼女孩子。

女孩子抬眸朝她笑了笑,不置可否的抽出了慧覺禪師給她的信看了起來。

開頭兩句便交待了自己眼下到了長安,要在長安城外的寺廟呆上幾個月半年一年的,歡迎她回長安之後來尋他。

之後的話便是數落了一番長安城的吃食:有些鋪子名聲在外,可做的東西委實不怎麼好吃,真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還問她有哪些盛名之下其實副的很的鋪子的。

通篇有九成在聊吃食。薑韶顏含笑看到了信末處,笑容微斂。

“慧覺那老東西說宮中近日守備森嚴,因著有人偷了夜明珠之後更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了。”靜慈師太看向女孩子淡下去的笑容,微不可覺的歎了口氣,“並蒂雪蓮葉不好得。”

女孩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繼續看向信末處的內容:“回紇部落發生衝突,聽說為了爭奪回紇部落,其內兩方人馬交手,為斷絕對方口糧,直接挖斷了回紇雪山北麵一處所有的草木……”

這“並蒂雪蓮葉”曆史有所記載的都是出自回紇雪山北麵向陽一處,若是回紇部落發生衝突,挖絕了所有草木,那至少短短幾十年間是很難再出一朵什麼並蒂雪蓮的。

這兩個消息前一個是告訴她要用非常之法獲得宮中的雪蓮葉不好得,另一個消息是告訴她想要再去雪山上尋一朵並蒂雪蓮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看著女孩子垂眸抿唇不語的神情,這是在女孩子臉上鮮少看到的凝重之色,靜慈師太見狀忍不住歎了口氣,緩緩搖了搖頭:麵前這個女孩子聰慧遠超同齡人,什麼難處到了她手裡仿佛都能迎刃而解,她此前還從未看到過女孩子如此凝重的神情的。

“有些麻煩啊!”女孩子垂眸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幽幽道。

靜慈師太遞了杯茶水給她,道:“確實麻煩。”

有些道理其實一點都不深,甚至可以用樸素來形容,她再聰明再厲害也要先活著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先活著這一點至關重要,可眼下這兩個消息分明是斷絕了她大半的生路,這該怎麼辦?

“有什麼辦法能讓陛下親允開國庫賜藥的嗎?”靜慈師太看著抱著茶杯抿唇不語的女孩子,喃喃,頭疼道,“貧尼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那可是萬人之上的天子,用武力逼迫更是不可能,畢竟如今這位可是大周的開國帝王,真正軍功打出來的天下,估摸著一對一動手也鮮少有人能勝過他。

“是有些棘手。”女孩子抱著茶杯輕啜了一口,眼神在氤氳的茶水之後幽不見底。

“我等尋常百姓自然是接觸不到陛下的,”靜慈師太想了半晌,忽道,“這些天貧尼看了信之後也一直在想這件事,倒是想到了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試試。”

氤氳茶水後的女孩子抬起頭來,神情不變:“你是說季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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