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之請嗎?季崇言垂眸,遮住了眼底的思緒,隻是這垂眸也不過一瞬而已,再抬眼,他看向女孩子,女孩子眼裡滿是倦意,身影搖搖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卻仍堅持站著,問他要一個不情之請。
季崇言道了一聲“好”。
橫亙九龍嶺上多年的群觀就在今日消失了。
林彥帶著人趕到瑞元觀時隻看到了宛如被削平了一般的瑞元觀,所見之下到處一片狼藉。季崇言則靠在觀外的樹叢間,將靠在一旁閉著眼昏睡過去的女孩子抱了起來,眼神落在女孩子的身上,溫柔而平靜,口中卻道:“觀下留有前朝財寶,找人挖出來帶走。”
這自是不消他說,林彥點頭。不過他到底沒有如季崇言這般眼裡隻這麼一個女孩子,沒有遺漏一旁趴在地上,臉朝地的玉清,林彥蹙了下眉:這小道士怎麼回事?暈過去便暈過去了,還臉先著地豈不是要臉上掛彩了?
“他暈過去了,之後把這九龍嶺上剩餘的道士都帶走審問,無罪者稍後釋放,知情者不能放過。”季崇言又道。
謀逆大罪,自是如此。
“如此……剩下的便交給你了,我先帶薑四小姐下山!”季崇言朝林彥點了點頭,抱著女孩子向山下走去。
收尾這件事難倒是不難,隻是麻煩是真的麻煩,林彥歎了口氣,回身看向身後的官兵,道:“隨我來吧!”
最危險的事薑四小姐和崇言已經做了,那他還有什麼可推脫的?
……
等了幾日,總算等回了小姐,那條這幾日看了也不知多少遍的山路儘頭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最先出現在視線中的是一雙黑色的鹿皮長靴,那是男子才有的裝束。
去時兩個人,回來隻有一個?
正在啃酥糕的香梨心中一緊,下意識的扔了手裡的酥糕,驚呼了一聲“小姐”邁開腿便向山道上狂奔而去!
“小姐!”
“我們小姐呢?”
這個時候哪還記得鹿皮長靴的主人是什麼世子爺,長的好又如何?權勢尊貴又如何?她家小姐呢?
香梨邊跑臉上眼淚鼻涕湧了出來,看起來狼狽滑稽又可憐。
她大聲尖叫了起來:“怎麼隻你一個……”
看到睡著了的女孩子時,話到一半截然而至。
她家小姐也下來了,被世子爺抱下山來了。香梨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小姐,小姐身上的衣袍之上沾了不少塵沙,撕裂的細碎口子不少,臉上粗看倒是乾淨,不過細一看,似是被人擦過了。
雖是一身狼狽的模樣,不過她眼下的呼吸卻是平穩,香梨將原本想要質問出口的話吞咽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問季崇言:“世子,我家小姐……”
身後一瘸一拐跟著的玉清下意識的抬起手遮住了眼,有些不敢看了。
這哪裡來的小丫鬟,怎麼養的這麼大的膽子?他先時不過是人之常情一般尖叫了幾聲便被打暈了,好不容易醒了,卻不知道怎麼又暈了過去。
雖說不知道是怎麼暈的,可他方才醒來的時候,臉上全是擦傷,能乾出這種事來的多半就是這位金尊玉貴脾氣大的世子爺了。
尖叫幾聲就能落得這麼個待遇,這小丫鬟可是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了,這世子爺……玉清搖了搖頭,嘖了嘖嘴:這小丫鬟的下場估摸著也不會比他好多少了。
隻是等了半晌,原本以為的小丫鬟被人打暈之類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被指著鼻子無故被冤枉罵了一通的世子爺這個時候脾氣卻好的出奇。
聽到小丫鬟的問詢聲,他隻是看了眼懷裡的女孩子,柔聲道:“她隻是有些累了,沒有受傷,你放心便是!”
哦,小姐沒有受傷啊!香梨鬆了口氣,冷靜下來時似是也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舉動,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倒是極坦然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處。
“方才……方才奴婢急了,世子爺,我……”
話未說完,季崇言便搖頭道了一聲“無妨”,而後抱著女孩子繼續向山下走去。
小丫鬟則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身後。
玉清:“……”
合著這位世子爺隻對他一個這麼凶是吧!
……
金陵府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麼熱鬨了。
江南道的冷雖說不如塞外漠北那樣如同風沙瓦礫剮蹭一般的寒冷,可那股子浸入骨髓的陰冷卻還是叫人有些吃不消。
臨近年關,年味愈濃,那股子浸入骨髓的陰冷也越發的濕重。
尤其今日……昨日欽天監測得天晴雨雪又不準了,前半夜無風無雨一片晴好,後半夜卻突然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雨,雨混合著雪,地上一片濕獰,出門一不留神還會打滑,真是怎麼看都不似什麼適合出門的好天氣。
就這麼個天,實在不太適合出門,可卻半點不妨礙百姓出來看熱鬨的熱情。
成箱成箱的金銀珠寶從九龍嶺上運下山來,堆滿了府衙前的空地。
金陵府尹站在一旁,神情拘謹而凝重,耳畔百姓細碎的議論聲不斷傳來。
“九龍嶺上那些道觀下頭埋的寶貝聽說是前朝的呢!”
“誒!早知道道觀下埋著寶貝,我早就上山挖寶去了,指不定現在也富甲一方了。”
這樣不勞而獲貪圖享樂的說法自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嘲諷。
“做夢呢你!那些道士是好相與的?聽聞這次孤身上山闖龍潭虎穴的是個不世出的高手呢!你想去仔細被人家道士一刀砍了!”
“對,對,對,那高手還動用了火藥!”
百姓們議論紛紛,議論了片刻的財寶之後,有人忽地“咦”了一聲,問了起來:“那這金銀珠寶是留在金陵府還是?”
這話一出,旋即引來一陣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