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龍頭拐杖模樣古璞,經年的摩挲早讓這根拐杖渾身上下皆水油剔透。似是用最上等的紫檀木所製,那雕刻出的龍頭模樣精致玲瓏,秀兒自覺自己經年被關在這裡,沒有什麼見識。可到底還是生了一雙眼睛,能察覺的出好壞。
總之,見多了姑蘇城裡那些老人家拄的拐杖,卻沒有哪一根能比得上這根的。不知道是用料太好,還是雕刻的工匠技藝太過突出,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總覺得一瞧便非普通之物。
除卻拐杖本身,更令她在意的是楊老夫人每每拄著那拐杖時的神情,凝重嚴肅而又認真,眼神中透著一股彆樣的瘋狂。不,不是瘋狂,秀兒認真的想著,不知道該怎麼樣形容那種神情,就似是那些入了教派最虔誠的教眾一般,眼神中混合著虔誠,尊重以及諸多彆樣的情緒。
總之,有些古怪。更讓她覺得古怪的是曾經大麗對著楊老夫人爭鋒相對時說出的話。
大麗彼時陰陽怪氣的嘲諷楊老夫人拿前朝皇帝禦賜之物對本朝之事動手,這前朝皇帝禦賜之物難道就是這根拐杖不成?
秀兒抿了抿唇,她看不懂這些,不過如今的姑蘇楊家內宅因是楊老夫人在管倒也不比先時那般收不到一點外頭的風聲了。
有關薑四小姐的事情她聽說了不少,聽說薑四小姐很是厲害,能修補玉石古物什麼的,想是懂這些東西的。再不濟還有那位開典當行的方二小姐,她們應當能看出這東西的出處吧!
可……這拐杖老夫人除了睡覺,旁的時候根本不會離眼,既如此,要如何才能在不驚動楊老夫人的前提下叫薑四小姐看到這根拐杖?
秀兒有些犯難:這是一件很難的事,她做不到。
做不到的事她不能強攬,若是出了什麼事,這後果她負擔不起。既如此,便把這些事交給薑四小姐去做,交由薑四小姐去拿主意好了。
……
秀兒傳消息並非是直接交給薑韶顏的,而是通過楊老夫人那幾個親自挑選的會腿腳工夫的丫鬟轉交到季崇言手中,而後再交到薑韶顏那裡。
拐杖麼?瞥了眼手裡的字條,季崇言交給的盧:“去一趟寶陵,親手交到薑四小姐手中。”
的盧應聲領命而去。
吩咐完的盧,季崇言便帶著人出了城。
今兒是正月初七,原本祖父正月初五前後便該到了,隻是途徑洛陽的時候雪下的大了些,大雪封城耽擱了幾日,這才晚到了兩天。
“崇言,我便不出城迎接國公爺了。”林彥立在晏城縣衙門口,對季崇言說道,眼神閃了閃,意有所指,“安排的大夫過來了。”
方三小姐好些時日沒有在人前出現過了,足可見那位方大小姐是個殺伐果斷之人,發現了方三小姐的異常便立時將方三小姐軟禁了起來。
如此……他們自是要幫一幫方三小姐了。
季崇言聞言點了點頭,不甚在意的對林彥說道:“你安排便好。”
林彥嗯了一聲,轉身向衙門大牢的方向行去。
季崇言這才翻身上馬向城外而去。
……
算算腳程,祖父午時過後就能趕到晏城,季崇言出發的早,趕到晏城城外時還不到午時,可不遠處……
搖頭拒絕了身邊人遞來的千裡眼,他眯眼看向視線的儘頭,一隊人已然出現在了視線之中,看著馬車車後豎著的高旗上一個巨大的“安”字,季崇言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祖父不是高調的人,特意插上那杆旗……他翻身上馬,向官道行去。
“言哥兒!”
遠遠看著向自己這邊行來的一人一騎,安國公最先忍不住掀開了車簾,開口催促駕馬車的護衛:“快些,我看到言哥兒了!”
看著坐在高頭大馬上的言哥兒,安國公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眼裡也不由多了幾分笑意:對著京城裡那幾張不成器的臉他早就看膩了,還是他家言哥兒好看!
瞧瞧這意氣奮發、風姿瀟灑、英俊逼人的樣子,這整個長安城,哦不,是整個大周能找出幾個比他家言哥兒更好看的世族子弟?
安國公心中驕傲不已,待得那一人一騎已至近前,還不待對方翻身下馬,他便猛地從馬車裡竄了出去,這舉動可把正在駕馬車的護衛嚇得不輕,好在安國公跳下馬車並未受傷。
“言哥兒!”沒有理會被嚇了一跳的護衛,安國公高興的喊了一句從馬上翻身下馬的年輕人,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季崇言,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又精神了!”
又精神了的季崇言笑著上前攙扶住了他,喚了一聲“祖父!”
原本是高興的一聲,熟料原本還在笑的安國公因著這一聲卻突地哼了一聲,氣憤的向他告狀道:“言哥兒,你舅舅欺負咱們老季家!”
季崇言自是一早便知曉了這些事,聞言便笑問安國公:“那我回京同舅舅說說?”
孫兒順著他的意思接下去了,可做祖父的安國公聽的神情卻是一怔,而後連連搖頭道:“那還是不要了。”
說罷,不等季崇言開口,安國公便瞪了他一眼,埋怨道:“祖父就隨便說說的,你當真做什麼?”
伴君如伴虎啊!做舅舅的陛下若是當真那麼疼愛這個外甥,哪還會做出讓他老季家最小的孫子做伴讀這種事?
安國公反手抓住季崇言抓著自己的手,瞧起來粗枝大葉的臉上閃過一絲與平日裡不同的小心和凝重:“你……”安國公抬眼,那雙雖然老邁卻依舊清明的眼裡有掙紮閃過,他盯緊麵前的季崇言,抓著季崇言的手顫了顫,開口道:“要聽話啊!”
聽話?季崇言抬眼笑了笑,眼尾那顆紅痣在日光下顯得有些妖冶莫測,他朝安國公笑道:“崇言自會聽祖父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