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抱著拐杖的小雪白覺得刺激又忐忑。
搶了東西就跑這種事她還是頭一次做呢,若不是薑四小姐授意,她是決計不會這般來做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根拐杖還挺沉的嘛!小雪白掂了掂手裡的拐杖心道。
她一邊掂著手裡的拐杖,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眼下自己出口還是那個什麼楊二夫人的聲音。薑四小姐卻沒有再給她吃變聲音的那個藥了,再過兩個時辰,藥就要失效了,到時候自己開口便又是她小雪白自己的聲音了。
不過薑四小姐說不需要了……小雪白將這根沉甸甸的拐杖抱在了懷裡,聽得後頭似是有什麼聲音傳來,便伸手掀開車簾往後看了一眼。
這一看……可當真將她嚇了一跳。
後頭一輛馬車正氣勢洶洶的往這邊追來,馬車車簾被掀開,坐在馬車裡的人也隻一眼便看了個徹底。
不是那楊老夫人和身邊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又是哪個?
雖說隻看了一眼,便將她嚇的縮回了馬車裡,可一眼就足夠令她看清楚坐在馬車裡那個麵上神色黑如碳底的楊老夫人了。
見她探出頭看了一眼,那麵黑如碳的楊老夫人當即喝道:“快給我追上那賤人,給我將那拐杖奪回來!”
此時楊老夫人不管書信真假卻偏要盯著一根拐杖的舉動實在是令人不解。不過這舉動更證實了秀兒的猜測:那拐杖果然有問題!
隻是讓秀兒沒想到的是薑四小姐居然派出人來乾出“明搶”這種事,真是好生簡單、粗暴卻又……不會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想到方才驟然出現的那個“大麗”險些都將她唬住了,直到後來才回過神來這當不是什麼大麗,是薑四小姐安排的人手。
還……挺像的。至少她若不是知曉內情,怕也要以為是大麗了。
隻是她雖猜到拐杖有問題沒有吭聲,被楊老夫人催促著過來幫忙追馬車的那兩個護衛卻是不解,有一個護衛更是忍不住出聲道:“老夫人,一根拐杖而已,不若重新買了吧!”
他們雖也是楊家的人,可護衛同那等近人身前伺候的仆從侍婢不同,他們常年呆在外院,打交道的也是進來的刺客之流的,對楊老夫人和大麗以往的交鋒,他們接觸的不多,也不消太懂。
不過不管如何,於他們而言總是主子怎麼吩咐他們怎麼做就成了。
是以,對著楊老夫人為一根拐杖追逐二夫人的舉動,他們實在難以理解。
這話按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護衛不知曉內情,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奇怪。可楊老夫人心知拐杖裡頭另有乾坤,隻是這些事不能同他們說,憋得正是難受的緊,喉口的腥甜氣越發濃,本脾氣也算不得好的楊老夫人此時自然也不會好好說話了,一開口便喝罵了起來:“讓你追便追……”
話未說完,便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哼聲。
此時前頭那輛原本該駛向官道的馬車居然轉向了山道,他們這輛馬車自也跟了上去。空中還有大麗帶著怒氣的聲音隱隱傳來:“甩掉他們!夫君如今意思如何還不知曉,她居然敢這麼對我,是打定主意拿生養之功拿喬不成?待壞了夫君的大事,我便要看看夫君怎麼說?”
一句話氣的楊老夫人胸口更是悶的慌。
她自是知曉自家兒子楊衍是個有主意的,不敢且也不會過問兒子的大事。彆的事都罷了,可大麗……一想到這女人從進門開始便處處惹她不對付,那二十年間更是用她頭疼的隱疾逼的她放權,如此可恨,叫人如何能忍?
憋了二十年的怒氣和委屈近些時日好不容易才抒發了一些,這女子便同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又跳了出來。不管書信真假,她那毀的容是自己心思多疑弄出來的,乖乖的被人綁去了彆苑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這與旁人又有什麼乾係?大不了等衍兒回來主持公道就是了,可這賤人卻偏偏臨走前還要搶了她的拐杖……
拐杖裡的秘密那賤人雖說不全然清楚,卻也是知曉些眉目的。此舉分明就是故意的,是故意惡心她,因她這些時日重新掌權的舉動報複她呢!
看楊老夫人恨的咬牙切齒的樣子,秀兒更是抿著唇一聲不吭。
楊家後宅女眷的內鬥何止殺人不見血,是殺不殺人都不見血,卻能要掉人半條命的。
崎嶇的山道雖然不算太窄,也能容馬車通行,隻是通行歸通行,馬車裡坐著的人的感覺卻著實與“好”這一字無緣。
顛的人早食都快吐出來了,即便早上沒吃幾口的秀兒都有些受不住,更遑論早上講究排場的楊老夫人了。
她心中憤怒無處發泄,馬車顛簸的她直想吐,一旁的秀兒又抿唇一聲不吭,如此……楊老夫人全部的怒氣便儘數堆積到了前頭驅馬車的護衛身上。
“怎麼?衍兒如何說來都是我兒,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是做那賤人的狗做上癮了不成?還是看那賤人先前生的貌美,一雙眼到處勾三搭四……”
一番粗鄙的話聽的秀兒嚇了一跳:著實是沒想到這話居然是從一向自恃身份、號稱書香門第出身的楊老夫人口中說出來的。
這一席話,怕是楊老夫人一向看不順眼的春媽媽聽了都要甘拜下風了。
連秀兒這個“外人”聽了都快扛不住的話外頭常年在外院行走的護衛自也忍不住了,不能罵楊老夫人便隻能把心裡的怒氣往麵前套著繩索奔跑的馬兒身上甩鞭子,一邊大力加快抽鞭子的舉動,一邊分心解釋:“老夫人便是生氣也不能將這無名怒火發泄到我等頭上!二夫人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又是仙芝小姐的母親,老夫人怎能說出二夫人私德有虧這種話來?”
在內院罵侍婢仆從,侍婢仆從一貫隻是任她謾罵不吭聲的,卻沒成想外院的護衛居然敢還嘴……楊老夫人胸中怒火更甚,開口正要喝罵,馬車卻猛地發出了一陣劇烈的撞擊……
而後的一切,待到楊衍特意為此事回了一趟江南道問起時,秀兒還記得當時的情形。
山道崎嶇僅容一輛馬車通行,老夫人在同護衛爭吵,護衛一邊回頭解釋,手裡的馬鞭卻抽的飛快,馬車越跑越快,爭吵中馬車猛地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撞擊,她被這一聲撞擊震得眼前一黑,卻隻看到了撞進馬車裡的車廂。
車廂是他們追著的那輛馬車的,她同老夫人被卡在自己的馬車車廂同前頭那輛車廂其中不敢動彈。
老夫人的腿腳也在這一撞中被車廂卡住了。她因著習慣縮在角落裡,倒是不曾受傷。卻也隻是如此,她不曾受傷卻也卡在其中不能動彈。
待到回過神來,便聽到了老夫人的呻吟聲,秀兒一邊喚著“老夫人”,一邊嘗試推開卡住的車廂。
如此一輛馬車的車廂又豈是秀兒一個尋常女子推得動的?
老夫人在一旁喊疼,秀兒掀開車窗的車簾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