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躲避的楊家門房猝不及防之下被血水濺了一身,當即變了臉色。
即便隻是個楊家的下人,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打狗還要看主人,哦,不對,呸呸呸!總之,有楊家這塊金字招牌在,楊家門房雖隻是個下人,可來往的姑蘇當地權貴豪紳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的?是以似今日這般“血水上門”的舉動當即點起了楊家門房的火氣。
那股嗆鼻的血腥氣告訴他這就是實打實的血,不是什麼朱砂水,當然興許不是人的……可不管是誰的,這麼一身血水濺身,楊家門房哪還能和顏悅色的起來?是以,立時便開口怒道:“什麼人?竟敢在楊家門前撒野?”
看熱鬨的百姓越聚越多,春媽媽看的正起勁,“藏龍臥虎”的人群裡的“龍虎”便跳出來表現了。
“楊家信風水的緊,這等被潑血水入門等同是‘血光之災’入門,怕是過後不請個先生、大師弄上十天本個月不會消停了。”
春媽媽豎著耳朵聽著,聽到這裡,忍不住詫異的‘啊’了一聲,看向這群浩浩蕩蕩上門找事的人,目光在人群裡掃了一番才道:“噫!果真是人不可貌相,瞧著這群人的樣子看起來平平的,似是哪裡來的莊稼漢,倒是不成想還會這麼一茬。對楊家這等信風水的來說,這一盆血水濺上去,豈不比殺了他們還難受?打蛇正中七寸,厲害啊!”
那得意表現的百姓正享受著眾人的注意和吹捧,此時聽到春媽媽這般說來,當即哼笑了一聲,道:“當然厲害了!也不去打聽打聽這裕水村背後撐腰的是誰?是咱們莊大人啊!先前楊家懸賞撈人,莊大人就上門讓楊家彆來這一出,會出事,那時楊家可得意的緊,真真一副就是準備拿錢買命的樣子,彆提有多囂張了!”
一席話說的周圍百姓頓時唏噓不已,其中自也有不少為了錢下過河的。畢竟財帛動人心,一千兩的銀錢對於普通百姓而言實在難以拒絕。
可下過河歸下過河……再說,自李家兄弟出事之後,大家便都不下河撈人了。既是過去的事情了,那便過去了。今兒再來馬後炮也不打緊。
是以這話一出,眾人紛紛應和。
“楊家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有那兩個臭錢麼?”
“就是啊!一千兩銀子能買一條命?瞧瞧李家兄弟這一出事留下的攤子,這是一千兩能擺得平的事?”
“似裕水村這等地方的百姓大字又不識幾個,腦子也不靈光,想不到這一出不奇怪。可讀過幾個書的,尤其號稱書香門第的楊家怎麼可能想不到這個天整日要人下河會出事?人家莊大人都想到了呢!”
……
春媽媽饒有興致的看著周圍百姓的反應,尤其那個“好表現”的,三十上下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有些眼熟,待視線往下移,看到他腳上那雙黑色的厚底官靴時,春媽媽旋即恍然:原來是官府的小吏,看樣子估摸著是莊大人請來的“托”了。
似這樣的“托”應當還不止一個,隨著大家的反應愈發高漲,對著楊家的仇恨愈發激烈,春媽媽往一旁閃了閃,看熱鬨歸看熱鬨,可彆被波及到。
楊家門房雖然眼睛也長在頭頂上,可到底不是個傻子,麵對這麼多來勢洶洶一瞧便是上門挑事的,嘴硬了一句“何人敢在楊家門前撒野”之後便連忙下去稟報管事了。
頂著一身血腥氣撞上才被楊老夫人嗬斥了一通退下來的楊家管事,自然少不得挨上兩腳。
聽罷楊家門房的稟報,楊家管事也有些頭疼,卻還是隨門房去鬨事的門前去了,當然,頭疼歸頭疼,前去鬨事的門前時楊家管事也沒忘記帶護衛。
光靠“楊衍”的文招牌,沒有家裡那些護衛的武招牌撐腰,楊家也不會變成姑蘇百姓心中的“土皇帝”,無人敢惹。
眼下,“土皇帝”對上“縣太爺”,看熱鬨的百姓越聚越多。
那廂回去稟報的門房不多時便將管事帶過來了,一同帶過來的,還有二三十個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護衛。
這番來者不善的樣子,當即便有混在人群裡的“托”一邊使眼色讓自己人回縣衙叫人,一邊驚呼道:“天呐!楊家準備‘以武服人’堵我們的嘴了!”
正準備“以武服人”的楊家護衛原本想要動手的動作頓時一僵,看著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便聚滿了門外空地上的百姓,護衛統領不由擰眉。
人太多了……不可能一下子解決這麼多人。況且他們今日若是當真動了手,必然會有人上報朝廷,到時候,在朝中的大人必會引來政敵的彈劾。
解決不了所有人,也堵不住那麼多百姓的眼睛和嘴巴,自然隻能暫且放下“武鬥”,楊家管事冷著臉朝護衛統領做了個手勢,讓他退到一邊,改“文鬥”了。
“你們是裕水村的吧!這是何意?”楊家管事板著臉,神情冷漠的指了指被他們舉起來的幡旗,說道,“什麼叫我們害人?”
裕水村的村長當即嚇的腿肚子打了個哆嗦,對著這位素日裡高高在上的“貴人”有些本能的害怕。
便在此時聽得身後看熱鬨的人群裡有人道:“村長,怕什麼?楊家難道還能在姑蘇一手遮天不成?說啊!我們都在呢!”
一席話說的鬥誌昂揚,春媽媽看著那個腳踩官靴的“看熱鬨百姓”,他一臉激動的樣子看的人紛紛側目。
這一聲下去,也有幾個被他這話激起了幾分血性的百姓跟著嚷嚷“我們都在呢”,隻是到底人數不多。
對楊家多年在姑蘇樹立起的威望,大家都有種本能的畏懼。
不過於正在腿肚子打哆嗦的村長而言,這寥寥數語已經足夠讓原本有些退縮的村長站出來了。
“我李家兄弟是為了救你楊家的老仆而死的,他們這一死,留下的一雙父母,八個孩子該怎麼辦?”村長手一伸,指向那廂瑟縮哀慟的幾個身披重孝的孩童,道,“你說李家兄弟這一走,這些孩子誰來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