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對方那無所遁形的目光,掌櫃眼皮跳了跳,隻得硬著頭皮道了聲“是”,而後繼續說道:“我當上掌櫃不久之後,東家就叫我來做這些事了,前頭有沒有讓旁人來處理麻蒙草,我不知道。”
雖然不知曉內情,可掌櫃這樣掌管藥材鋪子的人精自是能隱隱察覺出些不對勁的:譬如處理麻蒙草東家不讓旁人知曉,那些處理的麻蒙草從未入賬,也不知曉去了哪裡這些古怪等等,可東家不說,他自也當不知道。
聖人有雲,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再加上之前東家莫名其妙的不做藥材生意了,他也能隱隱猜到東家估摸著做了些什麼事,隻是具體做了什麼他就不知道了。
掌櫃將自己知曉的招了個乾乾淨淨,而後便巴巴的看向麵前兩人,拭了拭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析出的汗珠,道:“兩位,這……我知曉的也就這麼多了,您二位還要知曉什麼不如直接去找我們東家……”
“你們東家王老太爺、王老夫人同王大老爺、王大夫人他們昨晚連夜出城了,”季崇言聞言卻淡淡的向他看來,“所以,我們還有一事想問。”
掌櫃抽搐了一下嘴角,聽季崇言道“東家出門”了,忍不住扶額:東家定是當年做了什麼事,惹來了麻煩,這才如此避之不及。
這般的話……
“您二位難道是要問我東家去了哪裡?”掌櫃嚇的連連擺手,毫不猶豫的將素日裡也算有所交情的王家管事賣了出來,“我管的是這個鋪子,吃住都在自家鋪子裡,真要問東家的行蹤,還不如去東家家裡問管事!”
“不必如此。”季崇言聞言卻是搖了搖頭,看向掌櫃,道,“我們不是要問什麼隻有管事才知曉的事,而是你這等鋪子掌櫃也知曉的事。”
啊?那是什麼事?掌櫃張大嘴巴,有些不解。
女孩子道:“勞煩掌櫃拿文房四寶來。”
不明所以的掌櫃“哦”了一聲,起身去櫃後將文房四寶拿了過來,將乾果點心往一旁推了推,放在了女孩子的麵前。
而後便見女孩子提起了筆,一旁的“天青布”很是自然的在一旁磨起墨來,瞧著頗有幾分藍袖添香的味道在裡頭。
看樣子,這兩人不止一唱一和配合的默契,就連做事也是。掌櫃有些詫異的看著麵前這兩人,突然有些好奇這二位到底是什麼關係了,若隻是尋常的合作,有這般默契的麼?
那廂一個提筆,一個磨墨的也沒給他發呆的機會,提筆的那個在下筆前開始問他:“聽聞你東家大老爺家裡如今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這姐弟兩個一個八歲,一個六歲。掌櫃這般八麵玲瓏之人,素日裡照顧這姐弟的人你當見過吧!”
這話聽的掌櫃一怔,正想說什麼,那女孩子便朝掛在他櫃後的男童女童成衣努了努嘴,道:“上好的水洗綢,你這成衣鋪子裡找不到除這兩件之外的水洗綢料子的成衣了。最好用料的成衣按理來說當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讓客人看到,畢竟這可是鋪子的臉麵!可你卻放在了你櫃後偏下的角落裡,方便你隨時拿取,所以我猜這兩件成衣掌櫃定然另有安排。再聯想到你東家家裡的小少爺和小小姐,這年歲的身量與這樣的成衣正合適,看來多半就是給你東家家裡的小少爺和小小姐準備的了。”
果真是無所遁形……掌櫃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乾笑道:“雖然我靠本事吃飯,可哄東家開心,同東家打好交道這種事自也要做的。”
什麼都瞞不過麵前這兩人……因著費心討好東家,所以兩位小小東家身邊的人他自是注意的。
這兩位從頭至尾就沒問過他回答不出來的問題。
掌櫃歎了口氣,也明白了女孩子的意思,無奈道:“您二位想來想問的當不是自幼照顧小少爺和小小姐的那些老仆了。若是生麵孔的話,年關的時候,東家家裡添了幾個新仆,小少爺身邊多了個叫壽春的小廝,小小姐身邊則多了一個叫靈生的侍婢,這兩人聽說有些功夫,”說到這裡,掌櫃再次歎了口氣,道,“您二位也知曉我們家小姐出事的事,所以東家給家裡的小少爺和小小姐身邊添兩個會功夫的小廝、侍婢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這件事,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可這兩位這般一問,再加上東家連夜出城卻不帶走素日裡最疼愛的小少爺和小小姐之事,他已隱隱明白過來這兩個會功夫的小廝和侍婢是不是保護兩位小小東家還真說不好,指不定是威脅呢!
女孩子“嗯”了一聲,抬頭看向他,道:“那你說說壽春同靈生的樣子吧!”
這話再次讓掌櫃暗歎了一句“果然”,隻是開口之前卻忍不住問女孩子:“您瞧著一臉和善的模樣,應當不會對我們小小東家下手吧!”
“一臉和善”模樣的薑韶顏聞言笑了笑,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掌櫃這般聰明的人豈會猜不到?會對你們小小東家下手的可不是我們,你該擔心的是我畫出來的這兩位才是!”
一句話聽的掌櫃鬆了口氣,在開口前卻不忘辯解道:“我隻是同你們說了壽春和靈生兩人的長相,沒有說出小小東家的長相,可不算出賣我們東家啊!”
一旁磨墨的季崇言淡淡的“嗯”了一聲,催促他:“你快些!再晚些你們小小東家會不會被人帶走可不好說了。”
他同薑四小姐已在這鋪子裡呆了快一個時辰了,以對方“謹慎”到“多疑”的性子極有可能先行將那兩個孩子帶出去,好隨時拿捏王家之人。
季崇言的目光落到正下筆開始畫畫像的女孩子臉上:他從來不覺得麵對這樣多疑的敵人,一味的躲避和順從會有什麼用處。哪怕此時他們並沒有找到王家之人,可對那些人而言,指不定王家在說話時多打一個噴嚏,都會被認作是“泄密”的信號。
對這種人而言,一味的躲避並沒有什麼用。
聽著掌櫃的描述,壽春和靈生的模樣已躍然於紙上,最後一筆落下,女孩子放下筆,將壽春和靈生的畫像拿起來讓掌櫃看:“是不是這兩人?”
掌櫃看的怔了一怔,旋即驚喜道:“對!對!就是這兩個!”
“小聲點!”薑韶顏“嗯”了一聲,將畫像交給季崇言,看了他一眼,“你激動什麼?”
造假高手,仿畫描摹的水平自是不能低。
掌櫃乾笑:“小姐畫技高超,實在太像了!”
倒不是這位小姐畫的有多好,而是紙上這兩張臉隻是光憑他敘述,連一筆都未修改便將人畫了出來,細細算來,從他開始複述到畫完這兩幅畫也不過兩盞茶的時間,真真又快又像!掌櫃暗忖:給衙門畫通緝嫌犯的人要是有麵前這位的本事,定是不會鬨出抓錯和認不出來的情況了。
有些通緝嫌犯的畫像畫的真是滿大街都像“嫌犯”。
那廂看完兩人畫像的季崇言已然起身了,他對掌櫃道:“掌櫃,我要出恭,茅房在哪裡?”
咦?怎麼好端端說著話,要出恭呢?是水喝多了嗎?掌櫃下意識的看了眼桌上的茶盞,就這位“天青布”喝的最少,還沒有他喝得多呢!
正愣神間,腳下被人踢了一腳,眼見畫畫的女孩子掃了眼外頭人來人往的大街,回過神來的掌櫃這才恍然,下意識的想要看向外頭,對麵的女孩子卻似是一早便猜到他這反應一般又是一腳,痛的齜牙咧嘴的掌櫃這才明白過來,壓低聲音,對季崇言道:“後頭將男女茅房分開的正中是間雜物房,雜物房裡有個小門可以通向外頭的小巷,那小巷是個死角,出去也沒什麼人看的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