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東魯之地民亂的事果然傳到了朝堂之上,聽說是“東魯之地”的民亂,太子當即就興奮了,而後又聽說是領頭的是個道觀的道士,號稱黃天教,自稱受命於天,身有法力極其了得,更是越發興奮。
興許他腦子不是最聰明的,本事也不定是最厲害的。可到底打小便是儲君,為君者最忌諱的東西他還是知道的。
受命於天、天命神授這種事可是父皇的大忌。畢竟,黃天教的道士若是受命於天、天命神授,那父皇又是什麼?
果不其然,垂簾後那張臉已然沉了下來,覺得時機差不多到了的太子當即站了出來,開口直言“東魯之地那群道士妖言惑眾、一派胡言!”。
這話一出,眼看父皇臉色稍霽,太子立時忍不住開口道:“我記得二弟就是來自東魯之地啊,怎麼這些妖言惑眾的東西同二弟一個地方出來的呢……”
話還未說完,臉色才稍霽的天子麵色立時再次黑了下去,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便把潑臟水的太子訓斥了一頓,讓人把太子叉出去跪著了。
雖說礙著他是儲君,宮人還拿來了軟墊,可太子還是覺得委屈不已,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那群妖言惑眾的東西就是跟他二弟一個地方出來的啊,他有哪裡說錯了?
不行,待到今兒跪完,他得回去找陳老先生問問,是不是近些時日妖道做法,把他這帝王星給壓了。
……
太子的腹誹令得薑韶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薑四小姐仔細些,到底還未入盛夏,涼物少食些,這寒氣入體可就不好了。”侍婢端著牛乳酥山放到了她的麵前,含笑著說道。
薑韶顏朝她道了聲謝,眼角餘光瞥到時不時往她這裡看一眼的李大夫人,忍不住有些驚奇:當不是她的錯覺吧!怎麼總覺得李大夫人對她似乎尤為關注呢!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
今次李大夫人的賞花宴再次挑了她。原本以為同上次一樣,也就是來過個場的,可現實卻著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比起上回後排的位置,今次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第一排。第一排也就罷了,還安排在了第一排的第一個,僅在李大夫人左手邊。
這也……太叫人受寵若驚了!薑韶顏詫異不已,認真回憶了一番自己確實沒有同李大夫人和那位李二公子有什麼過往,更是不解。
便是李大夫人同那李二公子是個不以貌取人的俗人,可莫名其妙的把一個從未打過交道的女孩子安排在頭一排,還是叫薑韶顏……呃……總之是不大明白了。
聽李大夫人同幾個似是打過交道的閨秀閒談打趣,薑韶顏用勺子小口小口的挖著牛乳酥山,看正中的女先生表演分茶。
對李大夫人的兩次賞花宴,薑韶顏都表示滿意,當然,要是李大夫人不要時不時的分出眼光打量她一番那就更好了。
皆是女客的賞花宴自是雅致清幽,薑韶顏享受著甜膩美味的牛乳酥山,安靜看分茶表演。
細細碎碎的家長裡短說起來永遠不會冷場,你家的小叔、姑子、長輩,我家的大伯、小姨、小輩,拿得出手的自然能夠誇讚,拿不出手的則大家一同嫌棄,既拿不出手卻也不混賬的,又可以說“木訥”“無趣”和“平庸”。
即便沒有在刻意聽,那些家長裡短的小事卻也傳入了她的耳中,接地氣的很。
眼看的是優雅的分茶表演,耳聽的是家長裡短接地氣的小事,還有甜膩美味的牛乳酥山在一旁解趣,薑韶顏覺得這樣淡淡的宴會多來幾次也無妨,至少她是很喜歡的。
原本以為自己隻是個看客,這宴會同自己也沒有什麼關係。誰知宴到一半,有客人不請自來了。
來的女客三十上下,比起在座的這些女客年歲都要長上一些,可那相貌氣度卻是長了一輪也將在場所有的女客都生生比了下去。
相貌雍容貴氣,氣質沉靜有度,走起路來連發髻上的步搖甩動幅度都是張弛有度,這樣的相貌氣度,薑韶顏隻在那等老牌權貴的後宅中得見,一看便是出身尊貴又受過良好教養的女子。
“母親!”美婦人走到李大夫人麵前施了一禮,開口說道,”這個天芙蓉園的早芙蓉開了,媳婦同融安縣主走了一趟芙蓉園,回來途中經過這裡,聽聞母親在辦宴,便來看看!”
聽美婦人一聲“母親”,薑韶顏立時猜到美婦人的身份:這多半就是李大夫人那位繼子李大公子的夫人了。
權貴之族對嫡長子的婚事決計不會馬虎,如這等家裡有隴西軍有繼承的更是如此。
這位李大公子的夫人戚氏自不是普通人,一句似是隨口一提的解釋,卻得意的點出了自己同融安縣主的關係,去的又是等閒借不到的芙蓉園,三言兩語便將她的交際圈子襯了出來。
李大夫人朝她點了點頭,麵上對戚氏的軟釘子似是連半分都沒有察覺。隻一邊讓人安排席位,一邊同她笑道:“既如此,你這做嫂嫂的不如留下來,替我把把關,好叫我為玄竟選一個良婦。”
這賞花宴名為賞花實為李大夫人為李二公子擇婦這件事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可知道是一回事,當著眾人的麵如此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那幾個先時與李大夫人閒聊的歡快的閨秀麵色當即變了變,麵上的神色也變得尷尬了起來。
李大夫人卻恍若不覺,隻依舊含笑著將戚氏安排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而後抬手指向下頭席上的女子們,笑道:“都是好的,隻我家玄竟隻能擇一婦,你不妨替我掌掌眼,可好?”
戚氏當然不是善人,可同樣的,做了二十多年隴西將軍夫人的李大夫人又豈是好相與的?一句話直接把戚氏架了上去。
若是挑出個不如意的,往後這婆母是不是還要名正言順的怪上她了?若是挑個好的……戚氏眉心跳了跳,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麼?
看著戚氏麵上片刻的僵硬,薑韶顏舀了一勺牛乳酥山入口,忍不住感慨:這婆媳鬥法可真真是凶險!
隻是感慨歸感慨,薑韶顏卻不覺得此事能與她有什麼乾係,正挖著牛乳酥山吃的高興,那廂麵上僵硬的戚氏卻看了她一眼,忽地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