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文臣爭的麵紅耳赤,季崇言攙扶著安國公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天地間連綿的雨線出神。
“國公爺,世子。”一道聲音自身後傳來。
季崇言和安國公轉身看向出聲之人——王散同幾個文臣走了過來。
待到王散走近,安國公同王散打了聲招呼,季崇言也喚了聲“王大人”。
他們與王散一派的人走的並不近,卻也不曾交惡。逢年過節、府中有宴也都有禮和請帖送至府上。
互相一番客套寒暄之後,王散開口了:“世子去歲一整年都在江南道,國公爺也走了一趟江南道,聽聞江南風景如詩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安國公目露疑惑之色,隻是麵上不顯,看了眼一旁的長孫,跟著應和了幾聲“江南道確實好風景”。
被王散特意點到的季崇言卻是沒有說風景之事,隻是神情平靜的看向王散開口道:“王大人,我走的匆忙,並未來得及見到那位新上任的姑蘇縣令。不過想來莊正老大人之後,出身名門,當是個能人,定會不負先祖之名!”
聽季崇言提到莊浩然,王散原本便帶著笑的一張臉上又多了幾分笑意,點頭道:“浩然這個年輕人確實是個好的。”
跟王散的年紀比起來,莊浩然當然是個年輕人。可同麵前的季崇言相比,莊浩然的年歲怎麼也不能說是年輕人了。
可自小受名師教導,說話做事鮮少出錯的王散卻對著季崇言喚莊浩然“年輕人”。顯然,在王散的眼裡,年輕不年輕,考究的可不是年歲。
即便是陛下的親外甥,能如此個簡在帝心、得寵多年不出錯的,又豈會是個光憑出身就得聖眷之輩?
安國公這個長孫可不是光有一張臉啊!
更何況,生了這張臉還能這麼多年安然無事,全須全尾的活著,本身就是一件本事了。王散眯了眯眼,心道。
他當然不是閒著沒事過來打招呼的,隻是莊浩然提及的楊衍的那件事他確實有透露一番給麵前是季崇言的想法。
陛下的心思屬實難猜,那楊家女進宮之後,雖說不算受寵,賜下的獎賞什麼的都是平平,可這侍寢的次數並不算少,最重要的是侍寢的日子。家裡的三丫頭他一向放心,否則也不會冒著寧肯得罪隴西李家也要換人的風險把三丫頭送進宮了。
王散不覺得知曉女子幸密之事是什麼有損男兒氣概的事。他又不是年少的毛頭傻小子了,若是因為臉麵二字而刻意不去知曉這些事,那才是個傻的。
成大事者從來不拘小節。
三丫頭推測陛下雖不好美色,卻確實有叫楊家女誕下皇嗣的想法。
這想法……有些危險啊!王散心中警醒:坐在那個位子上的可以不是他王家女肚子裡爬出來的孩子,畢竟這長安城的老牌權貴能立足那麼多年又不是全然靠肚子立足長安城的。
在王散看來,隻要是旁人的肚子,哪怕是個尋常宮女的肚子裡爬出來的都可以。可若是從楊家女肚子裡爬出來的就不好了。
政敵得勢,對他們來講顯然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有有未雨綢繆,提前為楊衍豎個敵的想法。
眼下他不過拋出了個引子,季崇言便接話了,王散更是滿意。
看來這位看著年輕,內裡一點都不年輕的年輕人的人雖然走了,可眼線卻一直盯著江南道呢!
那如此想來,江南道幾個富戶接連被害的事情他想來也是知曉的了。
知曉的再說就沒意思了,要說就該說不知道的事。王散眸色暗了暗,笑道:“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浩然大熱的天跑去白帝不小心落了水,染了風寒特意寫信回長安發了不少牢騷呢!”
莊浩然、發牢騷、白帝城。隻這三個詞就足夠讓季崇言抓住王散話裡的意思了。
楊衍當是以把柄相要挾莊浩然為他做事,做的事同白帝城之事有關。
心中念頭閃過,季崇言看了眼眯眼笑的眼不見眼的王散,淡淡的應了一聲。
朝堂之上修煉成精的狐狸可不少見,楊衍是,王散也是。
王散見他應聲,便也不再多說,見好就收,又客套了兩句便帶著人去一旁商議政事了。
待王散走後,安國公看向季崇言,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到最後卻也什麼都沒說。
能站在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人精?似今日王散這樣略略一提,見好就收便罷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隻是雖然不能說,可想到長孫同他說的事,再想到王散所言,安國公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想不到躲了一輩子,臨到這個時候了,有些事卻是躲都躲不過的了。
“祖父,無事!”似是察覺到了安國公的不安,季崇言安撫了一聲安國公。
安國公看了他一眼,幽幽歎了口氣:這等事哪個能放心的?隻是麵上對上長孫的安撫還是點了點頭。
季崇言沒有再說話,隻是繼續同安國公看著昏黑的天色下連綿的雨線出神。
這麼多大人被大雨滯留在金鑾殿,宮人自然不能不管。
大太監將陛下送回禦書房之後,便命人備好了出宮所用的雨傘,又備了茶水點心,供大人們等雨所用,而後又打發人跑了一趟欽天監。
小宮人腿腳快,很快便自欽天監回來了,對一眾等候的大人們說道:“欽天監的說了,這場雨大抵要下兩個時辰的樣子,諸位大人要多等等了,禦膳房那裡已經打過招呼了,大人可以在宮中用完午食再走。”
看著撐傘跑了一趟來回的宮人渾身上下都在滴水的樣子,一眾朝臣們不由苦笑了一聲,互相對視了一眼,卻也沒有強撐著要回去。
這麼大的雨,可不是一把傘解決的了的事了。既然天要留人,那便留吧!
殿內早備好了話本、棋盤等解悶之物。
季崇言同安國公尋了個角落裡的位子坐了下來,拿了黑白棋子開始對弈。
雖說兩人已刻意尋了角落,可身份擺在這裡,自有不少人過來圍觀這對祖孫對弈的。
安國公的棋藝不算頂好,卻也不差。對麵的季世子棋藝如何眾人不曾見過。不過看棋盤上黑白棋子咬的極緊,想來同安國公差不多。
好看的棋局不是高手對低手這等單方麵的“虐殺局”,而是旗鼓相當的對弈。
待到一局終了,安國公以兩子的微弱優勢勝出。
贏了長孫的安國贏下首局,得意看向四周,指向其中一個方才指點了他幾句的文官,道:“下一局,梁大人你來!”
被點到名的梁大人頗有些受寵若驚,眼角的餘光瞥到安國公對麵的季崇言,卻見季崇言順勢起身,道:“茶水喝多了,我去去便回。”
眾人聞言哄笑:季世子長的再怎麼神仙中人也不是真神仙,吃喝拉撒也是要的。
沒有理會眾人的哄笑,季崇言走出了人群,回頭看了眼已經被人拉著落座的梁大人,垂下眼瞼快步走出了金鑾殿。,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