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周啊,賈家義學存世百年。
國朝還未鼎定之時,初代榮國就已經著手建立。
曆時悠遠,也人才輩出。
你又何必太過自謙?”
堂內前方主座上,宋岩含笑對賈政道。
眾人此刻的話題,便是從賈家義學談起。
因為賈政是東道,因此他與地位最高的宋岩坐在主座上。
工部侍郎曹永及國子監祭酒分坐左右首座。
再往下才是工部郎中趙錢孫李等人。
滿堂二十餘人,倒將交椅坐儘仍不夠,又有小廝取來幾椅布置妥當。
聽聞宋岩之言,賈政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搖頭苦笑道:“不瞞鬆禪公,勳貴子弟,紈絝膏粱居多,多不成器。
賈家義學所立,初衷也隻是為了約束族內子弟,不得仗勢欺人,胡作非為。
賈家族學塾掌,乃代字輩太爺,為人方正嚴厲,但於經學一道,並不出眾,也無甚功名。
隻求族中子弟能做到聞德,知禮,非禍。”
“聞德,知禮,非禍……”
宋岩輕聲複述一遍後,眼中多了幾分鄭重之色。
下首曹永、李儒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訝然。
曹永感歎道:“我原還道賈家族學雖長久,但少見舉業英才,便以為庸然……
不想今日所聞,才知是吾目光疏漏短淺,不知賈家義學教義之明也。
聞德、知禮、非禍。
勳貴子弟若都能做到此等境地,大乾何其幸哉!”
李儒卻搖頭笑道:“此話誠然,不過依我來看,難、難、難。
況且,能惹禍的勳貴子弟,也不儘是壞的。
開國公之孫李虎,和宣國公之孫趙昊,凶名震京都。
相傳兩人打小見麵就廝打。
長大些後拉幫結夥的鬥,滿神京的折騰。
如今去了九邊戍邊,回來後遇見了還打。
沿街不知多少門鋪因此遭殃……
十三那日,在朱雀大街上,距離朱雀宮門也沒幾步遠。
兩夥人遇見後又打了個天翻地覆,最後生生惹出禦林軍來清剿。
多大的禍事!
可那李虎聽說有勳貴子弟在國子監為禍,不聽管束,無法無天,就單槍匹馬入監,將那些害群之馬狠狠抽打了一通!
自此之後,國子監內那些武勳蔭監,再無人敢生事。”
賈政聞言奇道:“祭酒大人,莫非有人去請他出麵?”
李儒擺手笑道:“國子監與開國公府並無交情,是那李虎以為那些混帳壞了軍門衙內的名聲,所以就去狠狠教訓了通。
免得日後旁人將他也認為是高衙內之流。”
賈政笑道:“若是如此,李虎倒是頗有義俠之心。”
曹永哈哈笑道:“不過少年人好麵子罷了,雖確實要比混帳膏粱子弟強些,但到底不比賈家子弟,聞德、知禮、非禍。
我道賈家子弟亦是公候子弟,在外卻少有惡名流傳。
原來如此。”
賈政對於族內子弟的情況,知道的並不多。
這些年來,賈家子弟雖沒幾個出息的,但確實也沒幾個在外麵惹禍的。
尤其是像李虎、趙昊那般,敢在宮門外廝殺放對惹禍的,更是從沒發生過。
念及此,賈政心中自矜,麵上卻搖頭自謙道:“曹大人謬讚了,也不過多知些禮數罷,實則多不成器。”
他自然不知,賈家子弟其實連禮數也知道的不多,在外多是吃喝嫖賭之輩。
就算讓他們像李虎趙昊那樣惹禍,也沒那個能為……
榮禧堂內沒設點戲台,也沒有叫打十番熱鬨,一群人隻是閒話。
宋岩、曹永等人倒罷,趙國梁、孫仁那些工部官兒們,卻鬱悶壞了。
他們地位距離宋岩差距太大,而宋岩等人素來嚴謹,在他們麵前都是不苟言笑。
因此他們不能像尋常官場上那般,趨奉上官。
便隻能乾坐,又插不上話,著實無趣。
正這時,就聽上方宋岩又道:“存周啊,久聞汝有一子,氣運非常,乃銜寶而誕。
幾次要見一見,都為雜冗所阻,今日想是在家的,何不請來一會?”
賈政還未說話,就聽曹永笑道:“鬆禪公何故厚此薄彼?既然方才談及賈家子弟知禮明孝悌,何不都請出來一見?
如今朝廷新法變革,內閣革新吏治,約束百官飲宴堂會。
我等已然被劃為舊黨,就不要再給閣老大人們添惱了。
所以,今日戲台班子什麼的就免了罷。
來來來存周,快將你家子弟請出來,咱們以文會友。
外麵不都說我工部衙門頑固腐朽,不知變通進取嗎?
還說鬆禪公與我等皆舊黨中堅!哈哈!
今日咱們也沾沾少年朝氣,更新更新氣象!
好讓那起子小人莫再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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