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吳氏卻曾悄悄對賈琮說過,宋岩和賈政之所以給他起這樣一個表字,也是希望用顏魯公之剛正烈氣,緩一緩賈琮愈發清秀的相貌……
兩年過去,賈琮長高了許多。
每日的堅持鍛煉,和不缺營養的飲食,讓他遠比尋常十二歲的孩子看起來高許多。
然而麵相也隨之長開,愈發清秀非凡。
當年被圈禁在賈府東路院假山後,隻能靠人偷送些點心勉強度日的稚童,如今已長成了如玉少年。
不過,許是宋岩和賈政起表字的苦心沒有白費。
儘管賈琮相貌愈發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但任誰看過他的眼神,都不會以為他是個柔弱可欺的人。
因為那雙漆如點墨的眸眼中,目光從不飄忽,眼神堅毅果敢。
一看就是主意極正之人。
這也是這二年來讓賈寶玉最心痛之處……
他以為好生生的一個清白人,分明姑娘一樣尊貴,卻配上這樣的眼神……
實在是焚琴煮鶴,好似一朵鮮花上生了柄刀劍,白瞎了這樣好的相貌。
他不知幾回建議賈琮,眼神該溫柔多情些……
不過顏值高的人,總還是會有些優點,譬如容易得到諒解。
聽到賈琮的賠情,陳然和吳凡也不好再怪罪他了,便揭過了這茬。
三人作伴出了外舍,一起往國子監外走去。
……
今日三月十八,正是殿試放榜,金殿傳臚之日。
宋華今歲二月參加會試,成為貢員,且名列前茅。
是這次殿試大魁天下的熱門人物。
再加上為人忠厚,待人至誠,與賈琮、陳然、吳凡交情都極好。
所以三人今日相邀,一起來看其禦街誇官。
出了國子監,三人沒上馬車,而是順著通義坊往北,繞過國子監,沿一條南北向的街道向上走去。
到了行人稀少處,陳然麵上浮現憂色,道:“不知子厚兄今科能列幾甲……”
吳凡小眼睛一眯,相貌頗有喜感,笑道:“以表兄的學問文章,三鼎甲應該沒問題。”
陳然看了眼默不作聲的賈琮,歎息一聲道:“哪有這樣簡單?據我所知,許多人都將此次金殿傳臚,與舊黨存亡風向掛上了鉤。以子厚兄之才,就是大魁天下都無可厚非。
但若舊黨不得人心,不得天心,那麼……
賜個同進士出身,也不是沒有可能。”
同進士,便是三甲。
“誰敢?!”
吳凡小眼睛瞪的溜圓,厲聲道:“那算什麼?那是在羞辱我表兄,羞辱我姑爺爺!”
陳然嘿了聲,咬牙道:“之前新黨那群厚顏無恥之徒,借京察一案,連將吏部天官,吏部右侍郎,大理寺少卿等舊黨重臣,一並牽連左遷出京,誰人不知這是冤案?宮裡不知?軍機處不知?
可那又怎樣?
嘿!我算是瞧明白了,有人根本就是想借新黨的人,鏟除當年貞元朝的老臣!”
說罷,又看向賈琮。
賈琮麵色分毫未變,莫名其妙道:“你看我作甚?”
陳然氣笑道:“每回我們分析朝政,你都一言不發。如今火燒眉毛了,你還事不關己?大司空待你可是比待子厚還親厚!”
吳凡連連點頭附和道:“這二年來,小師叔在尚書府裡的地位每日增高,可憐我和表兄,地位日薄西山,連姑祖母都不喜歡我了,前年她老人家還誇我長的喜慶來著,如今就隻剩嫌棄了……”
賈琮嗬嗬笑道:“你是長的喜慶。”
陳然一拍吳凡肩頭,笑罵道:“我是在說這個嗎?”
回頭又對賈琮道:“清臣,你就忍心眼睜睜的看著朝局糜爛,國將不國啊?”
賈琮見他一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悲壯神色,眼中閃過一抹無語之色。
仿佛又看到了當年大學宿舍內那些憂國憂民的政治生……
倒不是壞事,隻是,覺悟高是好事,可也總要有自知之明才是。
賈琮對心憂蒼生的陳然道:“子川兄,你覺得,你能想到的這些,朝堂上的袞袞諸公,能否想到?你能看到的這些,先生和舊黨大臣們,能否看到?
他們是都耳聾眼花了嗎?”
“這……”
聽著賈琮犀利之言,陳然眨了眨眼,不知該如何措辭反駁。
其實他心裡是這樣認為的……
賈琮又笑道:“憂心國事是好事,可人總要清醒才能處事。
不要把彆人想的太無能,舉世望去唯我獨才……
我素來不摻和你們議政,一是因為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二是因為我有自知之明。
不是我不關心先生他們的處境,隻是我從不高看自己的智慧。
如果以先生他們浸淫了一輩子的官場經驗都無法破解的局勢,那麼我想我們若是輕舉妄動,隻會變成妄自尊大的豬隊友,反而會更加壞事……”
“清臣,你……”
陳然被罵成豬隊友,麵色一陣青紅不定,又氣又急道。
賈琮嗬嗬一笑,緩和了些語氣道:“子川兄放心就是,我雖不解朝局到底如何,可我想,無論如何,朝廷總要保證朝局的平衡才對。
就算真的到了崩壞的地步,以先生在士林中的德望,了不起也就是遷官出京,去外省做官而已。
又能壞到哪去?”
陳然聞言登時跳腳道:“清臣,你在說什麼?若是將這朝政交給那起子重利忘義隻知斂財的新黨,這天下蒼生……”
“哈哈哈……”
賈琮還沒反應,一旁的吳凡就樂開了壞,對賈琮壞笑道:“你和他說這些做什麼?你直接問他,子川大公子,何不和我一起日夜苦讀,待考中了解元會元中元,日後當了宰相,豈不是想怎麼憂心天下蒼生就能怎麼憂心了?”
賈琮聞言一笑,看著滿臉僵笑的陳然道:“對,子川兄,吳凡說的在理。
空談誤國,隻說不做非我輩該行之事。不如從明兒起你和我一並早一個半時辰起床讀書罷!”
陳然麵上的憂國憂民之色瞬間清掃而空,換上了悻悻之色,嘟囔道:“我瘋了我,要是和你學,又何苦被老子趕到這來讀書……”
若是正經好學的,自然不用走蔭監之路。
見賈琮和吳凡都嘲笑他,陳然好似不覺,又變回之前的臉色,滿臉憂色道:“你們莫以為我隻是說著頑,我心裡是真的在擔憂國事!
清臣,我是說真的,這個時候,咱們若不出山,奈天下蒼生何……
誒誒,你們倆彆跑啊!
我話還沒說完呢!”
眼見前方兩人又加快速度遠離他,陳然笑罵一聲,加快腳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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