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一怔,問道:“什麼?”
黛玉抿了抿口,輕聲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這般說來,我倒有些欽佩寶丫頭了,她竟有這等勇氣,實在看不出。隻是,日後怕也要受難了……”
……
崇康十二年,八月九日。
剛過卯時,天還未明,貢院明遠樓上便已人影憧憧。
順天府鄉試主司趙敏政立於樓上,看著下麵萬間號房燃起點點燭火,與天上星光輝映,雖一宿沒睡,可心中卻是說不出的自得。
因為自今日起,這些生員們就將正式成為他的門生了。
師徒名分定下來後,日後學生便要聽老師的話。
天地君親師,師乃綱常大義也。
內閣那些位高權重的閣老,哪個不是當過好多屆的座師、房師,方門生滿天下的?
這也是他們執政的根基。
本來,以趙敏政的資曆,無論如何也不敢有此妄想。
朝廷內兩朝元老多的是,論資排輩他這輩子都隻能被壓在下麵。
卻不想一朝之變,盤踞朝堂內的諸多舊黨大佬們,紛紛被貶出京。
朝廷上竟成了新黨獨大,尤其是內閣中。
然而即使皇帝再想變法,也絕不能容忍這等情形出現。
不然長期以往,大乾將是誰家天下?
因此,曾經努力巴結都不入人眼,無法阿附新黨的大臣們,如今便有了另一條路徑可走。
他趙敏政,便是這條路徑的旗幟!
因為他表舅,大明宮總管太監,戴權。
趙敏政是知道些內幕的,舊黨式微後,崇康帝在勳貴勢力與宦官之間,很是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選擇了宦官。
因為勳貴勢力雖然好用,也容易扶持起來,可是卻也容易坐大,不聽使喚。
宦官就不同了,生死榮辱皆操於上手,容易掌控。
又因為大乾宦官不許直接乾政,如此,便有了趙敏政的發跡。
宦官不能乾政,閹黨卻可以。
趙敏政知道,不止今科順天府的鄉試,連來年春的會試,都將由他主持。
這等大力扶持,也算是給新黨的一個旗號,行事收斂點……
想起近來遭受新黨諸多大員的打擊嘲諷,謾罵羞辱,趙敏政冷笑一聲。
縱然那些人不斷彈劾他,那又如何?
如今他簡在帝心,誰能動他?
新黨那群瘋狗越是想滅了他,越滅不了他!
等這幾批士子們長成後,他夾帶裡也有了人,到時候誰會怕誰?
念及此,趙敏政似已經看到了日後他入內閣,與寧則臣分庭抗禮的情景,心中升起萬丈雄心。
“總裁,時間到了……”
一旁同考官,陪他在明遠樓上吹了好一陣涼風,見時間已到,趙敏政還在出神中,忍不住提醒道,隻是模樣諂媚。
這一科同考官,均為閹黨門下……
這個明顯的做法,原本並不合規矩。
可是寧則臣為了避嫌,都壓著下麵的人不許提異議。
以他的胸襟氣魄,如今都愈發感到高處不勝寒了……
這也就造成了,趙敏政在此次秋闈中,一手遮天的地位。
回過神後,他有些不悅的看了眼那位同考官,哼了聲,見那位同考官誠惶誠恐後,心裡又有些得意,用鼻音道:“那就開始吧。”
眾同考官立刻如釋重負,雖覺得趙敏政的做派愈發像他那表舅了,可沒人敢說什麼,連表情都不敢露,趕緊讓軍卒鳴鼓宣布開考。
鳴鼓之後,考官們各司其職,衙役小吏們將正卷和草稿紙陸續發下。
然後,便是公布考題。
今日是鄉試第一場,按照慣例,這一場的題量為:《四書》義三題,經義四題。
經義是科舉考試的一種科目,以經書文句為題,應試者作文闡明其中義理。
等再響起三聲金鑼聲後,便見有衙役兵卒,高舉等人高的木牌,上貼有今科鄉試第一場的考題,穿行於各號房巷道之間。
至此,賈琮輕輕呼出一口氣,準備好筆墨,鋪展草稿紙,等候記錄考題。
勳貴之位貴則貴矣,但限製太多。
能否在當世存下另一立身之本,就看今朝。
一陣腳步聲傳來,在他相臨的號房前停下。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腳步聲再起,賈琮忙提筆蘸墨,準備記錄。
等一個衙役舉著木牌,麵無表情的站在他號房門前時,賈琮速速瀏覽了遍木牌上的考題,記下後,埋頭就要往草稿紙上記寫。
隻是筆觸還未落在稿紙上,賈琮麵上的神色卻忽地一凝,眼中瞳孔更是猛然收縮如針,麵色劇變。
手一抖,一團濃墨渲染了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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