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歎息一聲,道:“家裡才出了這樣的事,她父親和兄弟先後過世,再加上她心思本就多,老太太、太太讓我們搬回來後,她就一病不起……”
賈琮聞言,皺眉道:“可曾請了郎中瞧過?”
尤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打發了個嬤嬤,請了同仁堂的一個郎中,問了兩句開了個方兒……如今不比從前,蓉哥兒沒回來前,秦氏見不得外男。”
賈琮聞言沒有義憤填膺,在這個純粹的男權社會,女人的貞.潔大於天,連最接近後世風格的葉清,都有諸多枷鎖困擾,更何況是區區一個落敗孫婦?
雖同為女人,可在賈母、王夫人等人的眼中,賈家的清譽,顯然不是秦氏的安危能比的。
王熙鳳都是如此……
這也不能怪賈母、王夫人等人心狠,千百年來華夏大地上都是如此,歸根到底,這本是男人製定下的規則。
想了想後,賈琮道:“這件事我會和鳳嫂子說的……”
尤氏苦笑了下,簡直無地自容的低聲道:“鳳丫頭……如今話也不同我說的。”
平兒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對於尤氏和賈璉的勾當,她一清二楚,不止王熙鳳對她說的……
今日之所以跟著賈琮一起來,也是為防萬一。
深宅豪門中,不甘寂寞的女人不顧廉恥的勾引男人,這種事連舊聞都算不上。
賈琮對這種私德之事沒法判斷對錯,他當然不讚同尤氏和賈璉的做法,可賈珍娶尤氏為妻,卻將尤二姐、尤三姐當成頑物,甚至連賈蓉都不乾不淨,這種做法,若還要求尤氏心中無恨,也是太道德婊。
他幫不了許多,也沒太多時間和興趣,隻是到底是人命……
他想了想,道:“二嫂那邊我去說……另外,寧安堂大嫂不願住,那就去旁邊的寶茹院吧,這裡太偏。”
尤氏聞言,再止不住眼淚了,眼神婆娑的看著賈琮,就想拜下。
賈琮忙給平兒使了個眼色,平兒會意後趕緊上前攙扶住。
寶茹院是原賈珍寵妾單獨居住的一處院落,前後兩進套院,比現在這座寒酸之處強百倍不止。
尤氏見平兒來扶她,便知道賈琮是為了避嫌,心中愈發敬重。
猶豫了下,方又問道:“三弟可要去看看秦氏?她怕是……不大好了。”
聽她這樣說,賈琮和平兒都唬了一跳,不再推諉,隨尤氏往西暖閣走去。
……
小小一間房,談不上寒酸,但比起曾經所居,肯定天差地彆。
秦氏丫鬟寶珠正端著一份藥從後門進入,麵色看起來也有幾分悲戚。
見到尤氏引著賈琮、平兒到來,雖福下行禮,但看不出喜怒來……
尤氏等人入內,甫一進門,就嗅到一股濃鬱藥味。
寶珠先繞過插屏入內通秉,未幾傳來一陣柔弱痛苦的咳嗽聲……
過了稍許,另一丫鬟瑞珠過來,請尤氏、賈琮一行人入內。
秦氏靠在一個錦靠上,她如今已經掙紮不起來了。
隻見她身著一件披肩薄襖,麵色慘白,唇間也不見一絲血色……
卻仍不失禮,對尤氏和賈琮目光歉意道:“不能起身相迎見禮,請太太和三叔責怪……咳咳……”
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
尤氏算起來,已經是極美豔的婦人了,但她的美豔,還在尋常可接受範圍內。
並不罕見。
至少,溫柔可人又俏麗的平兒,並不輸她多少。
可是如今隻靠在床榻邊的秦可卿,卻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病容美……
眉眼間那抹幽幽之情,隻一個欲語還休的眼神,就能撥動人的心弦。
一身孝衣,鬢間一朵白色珠釵點綴。
咳嗽時用繡帕掩口的嬌弱,點點淚光神色哀傷,眸光憂鬱心碎……
這等作態,當會讓每個男子見之都忍不住生出憐意。
彆說賈琮,就連尤氏和平兒見其淒然自哀的神色,心中都微微動搖。
紅樓第一美人,又豈是虛傳?
此種風情,就算賈琮兩世為人,都頭一回見到。
當真世間絕色……
不過想起此女的身份,和身上不知多少根堪稱凶險的因果枝蔓,賈琮也能做到很快的心思清靜。
畢竟,他的內心並非真的隻有十三四歲。
成熟的成年靈魂最大的“弊端”,就是在其世界價值觀中,利害關係占據極重要的位置,而在沒有重要感情因素影響時,趨利避害便是理性的選擇……
所以,在秦氏愈顯嬌憐無助時,連尤氏和平兒都再三勸她好生休養,賈琮的表情平靜的有些淡漠甚至冷酷。
秦可卿見之,神情愈發哀憐,隻坐著,就微微喘息不止,垂淚呢喃道:“侄兒媳婦不孝,累三叔勞動貴體,隻是,也用不了幾時了……”
哽咽兩句,兩行清淚順著眼簾垂下,淒然之美驚心動魄……
連平兒都忍不住憐惜之,有些嗔怨的看向賈琮。
卻聽賈琮平淡道:“平兒姐姐又何須生氣?人若輕賤自己,不愛惜自己性命,旁人又如何能勸之?”
平兒聞言啞然,就見秦可卿抬起眼簾,一雙含著無儘幽怨的眼眸,看向賈琮。
這等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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