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都是命啊!
這天家……
葉太後眼中閃過一抹哀色,對崇康帝道:“皇帝身子骨還硬朗,今年是不是該選秀了?挑些功臣名族家的女兒進宮伺候?我聽說,如今是賈家那個大姑娘在代皇後管著宮裡,她是個好的?”
聽聞此言,周圍一些嬪妃們麵色都隱隱不好看起來。
崇康帝寧肯讓一個昭容女史來管後宮,都沒有她們的份,可見在他心裡,她們早已不存在……
也是,她們都忘了多久了,崇康帝沒翻過她們的牌子。
這看著金碧輝煌人間至貴的宮殿內,對她們而言,卻好似一座活人墓……
崇康帝果然連看也不看她們,對葉太後道:“賈昭容原是皇後身邊得用之人。”
葉太後點點頭,道:“我也見了她,品格還不錯,賈家女孩子的教養很好……就是性子有些軟,承不住六宮之重。”
崇康帝嗯了聲,卻沒多說什麼。
葉太後知他主意正,也未在這上麵多言什麼,微笑道:“既然皇帝認為是個好的,那就早些給個名分罷。以賈家的門第,許個妃也是有的。皇帝身子還壯,早點誕下血脈,是頭等大事。”
崇康帝聞言,眼睛微微眯了眯,緩緩頷首。
……
天牢門前。
趙青山一步步出外,高大的身量挺的筆直。
似乎數天的牢獄之災,絲毫沒有壓垮他。
不過,當他看到天牢門外,那道佝僂的身軀,眼瞳一瞬間收縮。
那官帽下霜白稀疏的頭發,那模糊的眼神,那蒼老疲憊的麵色上,帶著遮掩不住的歉疚和愧意,那額上的紅腫疤痕……
一瞬間,趙青山方正的臉上,動容落淚!
“元輔!!!”
曾幾何時,趙青山曾以為那胸懷大誌向大魄力,那絕代芳華的英挺身姿,足以光耀千古青史,萬載不朽!!
他們誌同道合,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以黎庶永安為大誌!
他們不懼任何艱難險阻,他們打敗過多少勢力龐大的高官名爵!
他們將可破除王朝三百年輪回的新法推行天下,廢除傳沿了千百年的丁口稅!
他們讓世家再無兼並之能,讓百姓耕者有其田!
他們不惜得罪全天下的讀書人,不惜背負滾滾罵名!
他們原以為,能開創一萬古不易之盛世!
可是……
卻終難逃,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
他被下天牢,無話可說。
可是,看著隻二三日就老成這般模樣的寧則臣,趙青山這頂天立地胸懷浩然正氣的儒臣,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怨憤,伏地大慟!
“欸,起來起來!”
寧則臣氣都不太充沛了,彎著腰將趙青山攙扶起來,滿麵滄桑的看著趙青山,道:“青山啊,陛下終究體恤你們的難處,準你們戴罪立功,往河套效力。你們還年輕,還有機會,要牢記皇恩,去了河套,好生做幾年親民官。待恢複了河套的元氣,陛下還有大用之時。”
趙青山看著麵前原比他還高大,但現在佝僂的比他生生低一個頭的寧則臣,這絕代名臣,竟受到此等屈辱打壓,猶不忘皇恩……
趙青山心中的信仰,在一點點瓦解。
人,終非聖賢啊,有忠義,也會有怨恨……
回首深深看了眼東麵大明宮方向後,趙青山辭彆寧則臣,大步離去。
……
榮國府,梨香院。
一扇玉刻湖光山色屏風後,擺著一張金絲檀木大圓桌。
圓桌旁擺著四隻鬆紅林木宮凳,一旁還擺著一尊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三足香爐。
香煙嫋嫋。
圓桌旁,薛姨媽、薛寶釵、薛蟠並賈琮四人圍坐著。
今日午飯,薛姨媽特意派了薛蟠來請賈琮,往梨香院吃席。
圓桌上擺著冬筍、板栗燒野雞,茄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玫瑰鹵子,鴨子肉粥,螃蟹小餃兒,叉燒鹿脯,糟鵝掌鴨信,糖蒸酥酪等十來樣精美菜肴。
又有一壺清酒,並四隻酒盞。
席上,薛姨媽笑語吟吟,寶釵眸光脈脈,倒是薛蟠最是興奮,連連招呼著賈琮吃喝。
賈琮今日並未穿朝服,隻一身簡明的玉白斕衫,係著皂色玉帶。
麵若冠玉,目如朗星。
再配上始終淡然飄逸的氣度,莫說寶釵凝望,就是薛姨媽也不得不承認,賈琮之形容,乃其生平僅見。
瞥了眼自家女兒幾不遮掩的秋水情眸,薛姨媽心中歎了聲冤孽,麵上卻含笑對賈琮道:“今兒請哥兒來吃頓家常便飯,是為了感謝哥兒幫你薛大哥解難。聽說,還耗了許多在皇帝跟前的體麵聖眷?”
賈琮微微頷首,道:“此事姨媽家也是無妄之災,人心難測。”
薛姨媽聞言,恨惱道:“誰說不是呢!那老蒼頭一家,也是薛家幾輩子的老人,誰知會做出這樣的勾當來!我家難道虧待他們了?”
寶釵在一旁道:“連他家都這樣,外省的商鋪掌櫃夥計們,怕更不堪了。”
說完,見賈琮笑吟吟的看她,雪白的俏臉上,登時飛起一抹紅暈。
聽薛姨媽在一旁乾咳了兩聲,賈琮收回目光,看著她不疾不徐道:“姨媽今日叫我來,是為了之前我同薛大哥說的事吧?此事姨媽實無需多慮。姨媽,若非看在寶姐姐的麵上,這樣的好事,以豐字號目前的境況而言,是輪不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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