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自宮中而出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見賈琮被禦林侍衛護送而出,一直候在宮門外的展鵬等人忙迎上前來。
賈琮沒有多言,點點頭後徑自踩著腳蹬上了馬車。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一直保持著不變的麵色卻瞬間陰沉下來,眼中閃動著怒火和憤恨。
不是對彆人,而是對自己……
他知道,他知道葉清和隱匿在龍首原上的那位,一直在謀劃著什麼。
至於他們到底在謀劃什麼……
他們還能謀劃什麼?
想起江南明香教那個瘋女人的話,想起種種跡象,想起他暗中調查的一些當年事……
賈琮眉頭緊緊皺起,那是一種瘋狂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猜測。
但這其中還有太多的迷霧,無法看破。
尤其是一些最關鍵之處,他尋不到答案。
所以,涉及全家身家性命,賈琮又怎敢憑借這一點猜測,就敢押寶站隊?
事涉皇權,任何荒誕、匪夷所思的陰謀,都有可能。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但是……
他又早已被葉清拉上了這條帶著無儘凶險隨時船毀人亡的巨船上,不得脫身。
從他不得不出手用青黴救武王時,就已經注定了結果。
此事但凡讓宮裡那位知道分毫,賈家從上到下,怕是連隻雞都活不下來……
然而,賈琮自知以他目前掌控的力量,彆說去幫那邊什麼,隻一暴露,他就是最大的豬隊友……
可是……
若什麼都不作為,自己的命運,完全受彆人的影響支配,這種滋味……
讓賈琮如坐針氈,惶恐不安。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力給正在江南努力打通南下之路的茶娘子予以最大的幫助。
隻有打通了這條生命線,他才有一點立足的底氣。
以他現在的力量,真要發生些不測之禍,挽天傾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但帶著親近之人跑路的難度卻要小的多……
終究還是時間不夠用啊,若是能給他兩年平靜時間發展,他有足夠的信心對任何人說不……
可賈琮知道,那邊不會等太久了。
武王已經快死了太長時間,再苟延殘喘下去,宮裡那位就該反應過來了……
念及此,一股如山壓頂的沉重感,讓賈琮隱隱喘不過氣來。
除此之外,方才他與葉清對視時,看到她眼中的眼神,那一抹對他的勸慰,和冷靜的瘋狂之色,實在讓賈琮揪心。
賈琮想不明白,葉清到底為何非要如此做,她的生活,甚至超過了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的自在。
她為何還要……鋌而走險!
更讓賈琮難以忍受的是,葉清再度用眼神告訴他,讓他放心,即使敗了,也絕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隻要他不自己露頭……
或許,真到了事敗的那一天,她還甘願死在他手裡……
可這他娘的,他又算什麼?!!
簡直荒唐!
“砰!!”
暴怒之下,賈琮一拳轟在了車板上。
外麵護從的親兵大驚,展鵬急問道:“大人,出了何事?!”
過了稍許,才得到賈琮陰沉的回答:“無事,加快速度,回府。”
……
東府,寧安堂。
見賈琮歸來後,平兒忙起身迎向前,竟先看賈琮膝蓋處,問道:“爺,果真跪了?”
今日慈寧宮來人傳旨,氣勢不善。
賈琮得信兒後,略一思量,就讓平兒將她平日做的最厚的護膝取來,迅速套在內袍膝蓋處。
寬大的錦袍掩蓋住了痕跡。
這護膝,是早先賈琮為了上朝跪拜之便,讓平兒暗中所做,外人無人知道。
就算被人無意撞見,也可借口當初在黑遼苦寒之地喔冰躺雪留下了關節痛,戴上護膝暖膝蓋之用。
慈寧宮來人,本就在賈琮意料之中。
前日那樣大的場麵下,他不留情麵的訓斥葉清,就做好了今日的準備。
不過他也思量,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太後頂多罰他下跪。
殺頭、打板子什麼的,都不至於,崇康帝也不會點頭……
而且,他料定葉清會幫他敲邊鼓說話。
因為前日他所言,本意便是為了葉清好,賈琮相信,她會明白……
若非如此,今日葉清也不會陪他到最後。
想起這些,賈琮眸眼中就閃過一抹陰鶩,不過看到平兒驚慌失措的模樣,還是收斂起了心神,麵上浮起笑容,道:“不礙事的,有平兒姐姐親手縫製的寶貝在,今兒跪的一點也不難熬。”
平兒聞言蹲身,撩起賈琮錦袍前擺,解開係繩,取出兩塊已經變形凹陷下去的護膝,眼淚都下來了。
賈琮看著,眼中閃過一抹柔和,卻壞笑道:“快起來罷,不然這個姿勢,我又快忍不住了,這幾日你身子不舒服,又不能服侍我。”
“哎呀!”
平兒聞言大羞,趕緊起身,見賈琮還能這樣頑笑,心裡的心疼擔憂也去了大半,梨花帶雨的嗔了賈琮一眼,麵色嬌羞,她道:“爺快去西邊兒吧,都打發人來問了七八回了,連環三爺都被打發來跑了兩回。”
她怕賈琮再不走,非要拉著她荒唐一回。
她雖甘願為賈琮做任何事,可是……西府那邊確實等的急。
其實賈琮自不會果真這會兒渾來,他也沒這個心思,隻是不想讓平兒落淚罷。
賈琮將一禮盒放入懷兜中,又接過平兒遞來的一卷畫軸,告辭平兒後,往西府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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