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就聽賈琮微笑道:“今日並無何事,孫紹祖之事和王家無關。舅太太收下孫紹祖一間門鋪,也並未記在王家名下。天子皇恩浩蕩,信重舅舅清白。所以,舅舅放心罷。縱是舅太太,明日也會開放回府。”
聽聞此言,王子騰又喜又驚,道:“果真?”
賈琮點頭微笑道:“天子金口玉言,豈能為假?”
王子騰海鬆一口氣後,又微微皺眉道:“你舅母,還要在詔獄內過夜?”
說著,臉色複又難看起來。
賈琮嗬嗬道:“亦是天子旨意……說句逾越的話,舅舅還是先回家,在後宅修一座庵堂罷。舅太太性子不大好,又不積口德,這般下去,早晚遺禍王家。”
說罷此句,也不看王子騰驟然變色的臉,對賈政道:“老爺,老太太在裡麵急等著,等的久了,少不得又要發作,侄兒先進去了。”
賈政忙道:“去吧去吧,快去吧!若老太太怪你,你隻管說是我喊了你去!”
賈琮嗬嗬一笑,轉身出門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賈政滿意之極,對王子騰笑道:“怎樣,我便說了,琮兒心性善良厚道,為人大氣,不記小仇。雖然也說了點氣話,但他到底還年幼,我們做親長的,當多包容一二。”
王子騰聞言,眼淚差點落下來。
神他麼善良厚道!!!
……
榮慶堂。
聽聞賈琮歸來,賈母被鴛鴦、鳳姐兒攙扶著回了正堂。
卻依舊沒叫起王夫人來。
今日,她真真惱到骨子裡了!
賈母自忖賈家對王家已經仁至義儘了,多年的扶持,幾輩子的聯姻,可以說就是對史家,都沒對王家好。
到頭來換來的是什麼?
是羞辱!!
李氏那賤婦,當著滿堂勳貴誥命的麵,羞辱賈琮,那便是在羞辱賈家!
她再不喜歡這個孫子,可說到底也是賈家的家主,榮國公的承爵人,如今賈家在外麵的旗幟人物。
李氏這般作踐,難道不就是在作踐賈家?
賈母多年來一直忍著王夫人為娘家說話,分些好處,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本就是大方的性子,也信奉家和萬事興的道理。
再加上王夫人、王熙鳳一直待她恭敬,處理家務上也從未出過漏子,她這才忍了這麼些年,隻當沒看到。
但這一回卻不成了!
王家算計著賈家,把賈家的門生拐入門下,還求著賈家將那麼多門生故舊“借”到手中,大有劉玄德借荊州的架勢。
這些她本不願意,可既然有天子的旨意,賈琮又另作了安排,她也不多理論。
誰知她一忍再忍,竟忍來這麼個東西。
讓賈母多年積攢下的不滿,一下子爆發出來。
因此才讓王夫人跪了這麼久,還沒開口準她起來。
這個世道下,婆婆罰媳婦立規矩,是天經地義之事。
她若一直不鬆口,王夫人跪昏過去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而賈母發了這樣大的怒火,賈家姊妹們根本不敢上前。
其實就算敢,也未必願意上前。
王家舅太太這樣羞辱賈琮,探春等人恨不得啐她一臉,又怎還會為她解圍?
這回賈母把王夫人逼狠一點,回頭自有李氏的好果子吃!
女孩子也是女人,平日裡看起來溫順柔弱的和小綿羊一般,可果真心狠起來,絕不遜色於男人。
至於寶玉……
不提也罷。
所以,當賈琮步入榮慶堂時,看到的便是滿堂肅煞凝重的氣氛。
賈母麵色鐵青的坐在軟榻上,一應姊妹們皆不在。
鴛鴦小心的站在一旁服侍,王熙鳳低著頭侍立在一旁。
薛姨媽麵上的尷尬之色遮掩不住,滿堂婆婦丫鬟,大氣不敢出一聲的站在四周。
賈琮一言不發走上前,在王夫人身後半步處跪下見禮道:“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滿腔怒火勃然爆發道:“安,安,安個屁!老婆子一輩子就活一張臉,就為了存住賈家一張臉,今日都被你丟儘了!!我還安什麼?你這樣大一個冠軍侯,平日裡和我都頂的邦邦的,原也是個窩裡橫的沒出息種子,今日在外麵被人指著鼻子罵是窯姐兒生的,你這個孽障,竟也……竟也忍的下這口氣,你還有何臉麵當賈家這個家主?就讓人在外麵指著鼻子罵你?你還怎麼有臉活下去?我打進賈家門兒,從當重孫媳婦開始,到如今也有了重孫媳婦,整整五十四年,何曾見過賈家受到這樣的羞辱?!縱然現在去死,也沒臉去見賈家的列祖列宗,沒臉去見老國公爺啊!”
“老太太!!!”
眼見賈母罵完,一張臉麵色慘白,整個人搖搖欲墜,鴛鴦驚呼一聲,和反應過來的王熙鳳一下攙扶住了差點一頭栽倒到地上的賈母。
王夫人見之大哭道:“老太太要打要罵容易,可千萬要保重身子。若有個閃失萬一,我等做媳婦兒孫的,也斷沒臉麵再活下去。”
這話並非虛言,倘若賈母果真因王家媳婦氣死,那王夫人也隻能自絕於賈家了。
薛姨媽也唬了一跳,勸道:“老太太可寬點心罷,您什麼樣的世麵沒見過,何必同一個嚼舌根子的計較?”
這話讓眾人微微側目,在長嫂如母的世道下,敢這樣說自己嫂子的,真沒幾人。
不過她們不清楚薛姨媽所想,事情鬨到這個地步,李氏若還能當得起王家主母,那王子騰才算是天下第一大笑話。
王熙鳳也上前落淚安慰了幾句後,見賈母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睛似死不瞑目般,隻是盯著賈琮,便道:“三弟也上來說兩句吧,總讓老祖宗消消氣才是。”
賈琮看著半死不活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的賈母,有些無奈道:“背叛賈家的孫紹祖,大同孫家大概活不了幾人。至於李氏……她娘家李家應該也活不了幾人……”
聽聞此言,眾人麵色一變。
這短短兩句話,卻意味著多少人頭落地!
唯獨賈母恢複了些精神,強撐著問道:“果真?”
賈琮點點頭,道:“此事背後有人在算計,算計賈家,也在算計王家。當然,李氏是真的蠢,不是彆人算計。還好之前老太太、老爺攔下了王家說親孫紹祖之事,不然連賈家這次都要栽進去,險之又險。王家也是,若不是太太不滿意孫紹祖,不讓王家女嫁給他,這門親事真要成了,王家大概也剩不下幾人了……”
聽賈琮說的如此凶險,王夫人和薛姨媽都被唬的驚叫出聲,賈母也變了臉色,駭然道:“你不是在唬人吧?怎就到了這個地步?”
賈琮輕輕搖頭道:“隻會比我說的更險……至於李氏,實不值當老太太動怒。不信老太太讓人去外麵打聽打聽,看看旁人到底在看我賈家的笑話,還是在看王家的笑話。”
賈母聞言哼了聲,眉頭再皺起,問道:“你隻說了孫家和李家的下場,卻沒說王家和那個娼//婦的下場!”
賈琮聞言,看了眼麵色不自然的王夫人,淡淡道:“天子還要用王子騰,所以現在誰也動不得他。至於李氏……讓她親眼看著她娘家闔族滿門,因為她的貪婪愚蠢而死,琮相信,世上再殘酷的酷刑,都比不上這種酷刑更讓人心如刀絞。
當然,老太太若想體恤她,明日我就不放她出來了,給她個痛快也好。殺人不過頭點地,也不必誅心這麼狠。”
“不行!”
賈母看來將李氏恨到骨子裡了,厲聲道:“就要讓這賤人受這苦!她不是張口窯姐兒閉口窯姐兒罵的痛快嗎?讓她李家的女人都進教坊司,我倒也看看,往後她還罵得痛快罵不痛快,這個小娼//婦!!早晚讓她不得好死!”
“……”
賈琮嗬嗬一笑,點了點頭。
見他答應,賈母的臉色這才緩緩好看起來,想想李氏的慘狀,想想她親眼看著娘家至親,一個個因為她的愚蠢貪婪顫而壞事,她心裡積攢的鬱憤就消散了許多。
賈琮見之,趁機勸道:“老太太,讓太太起來罷。攤上這樣一個娘家弟妹,太太心裡怕比誰都苦悶。畢竟,她夾在中間也難熬。這次讓王家借賈家之勢,老爺太太原是不許的,太太知道祖宗留下來這些香火情之貴重,我又開始帶著寶玉出去見人,往後指不定哪天寶玉就要用到,太太怎會給王家?實是天子之意在此,由不得不答應。太太也是為李氏背了黑鍋……”
此言一出,王熙鳳也連忙跟上,道:“哎喲喲,三弟若不開這張口,我真真都沒法子說。照規矩斷沒我說話的份兒,可舅母再親也沒太太親,我也顧不得許多,隻能偏向太太了。老太太不知,我那舅母……嘖嘖,太太幾次三番勸她做人要善良,要知恩圖報,起碼要做好門麵功夫。可她哪裡肯聽?還在背後說太太的不是,說太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是王家人了,也不惦記著幫王家了。這些話都傳到南省去了,老祖宗您說可氣不可氣?如今在咱們家裡,還得替她受過……”
賈母聞言,“哎喲”了聲,啐道:“這些事我原是不知道,你怎不早說?害得我做了回糊塗人!”
王熙鳳叫屈道:“是太太不許我說,不願多事擾了老祖宗的清靜。”
賈母忙叫道:“寶玉呢,寶玉何在?”
得信兒知道賈琮回來後,便一起藏進了西暖閣的賈家姊妹們聽到喚聲,忙推搡著寶玉去了正堂。
賈母招過寶玉後,道:“快扶太太起來,再給她磕頭陪個不是,就說老太太老糊塗了,悖晦了,往後就看寶玉的罷。”
寶玉領命攙扶起王夫人,就要跪下,卻被王夫人一把拉住,嗔道:“你這跪豈不是幫老太太跪,我如何當得起?”
賈母又麵帶笑容,同薛姨媽說起客氣話來。
你來我往間,氣氛又重新回複到往日的祥和喜樂中。
這時,賈琮才側過頭,與賈家諸姊妹一一頷首示意……
……
ps:為了不被罵斷章,一口氣寫到六千字才寫完啊!兩點半啊,兩點半啊!!
另外再說一下關於賈母的問題,賈母隻偏心寶玉,這是沒什麼爭議的。
而從原著來看,賈母是不喜歡王家的,從王夫人嫂夫人過生,賈母不自在,王夫人便沒去這點就能看出來。
至於賈母對娘家史家的態度,好似也沒多親近。原著裡史家窮到史鼐夫人領著內宅一起做針線活貼補家用,賈母也沒說過往娘家貼補些銀子,隻常常接湘雲過來住些日子。
對於賈琮,她的態度也一樣,不喜歡,但也沒說要害他什麼,捏著鼻子接受而已。
對這樣一個人設,從始至終都沒變過,所以不存在洗白什麼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