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西市,將武閣。
長安城內,流水的衙內,鐵打的將武閣。
這短短數年內,都中風雲衙內換了一撥又一撥,不變的是,不管哪一撥露頭,都會把將武閣當成落腳地兒。
此處仿佛成了將門衙內的信仰之地。
將武閣三樓,從來都是最頂尖衙內們的聚首之地。
當年的李虎、趙昊,後來的武定侯世子吳銳、靖安候世子徐充等人,神武將軍之子馮紫英和王子騰之子王義等人也來過一陣,現在則換成了九邊進京的重將虎子們。
遼東總兵周木堂之子周鋒,延綏總兵劉敏寬之侄劉浩然,還有宣府總兵劉煥章偏寵的妾室生的次子劉興義,左神策軍大將軍蔣克寧之子蔣軍……
皆是炙手可熱的將門虎子。
除卻這些年長的外,還有一些年幼的衙內們。
如周木堂幼子周誠、劉敏寬幼子劉坤、神策軍統領蔣克寧幼子蔣欽等七八個八/九十來歲的小衙內。
不過在這些充滿九邊方言的喧鬨聲中,他們並未如李虎、趙昊那般一家獨大。
在將武閣最好的位置,坐著的卻是三個小孩,三個一起添糖人添的不亦樂乎的小孩……
周鋒、劉浩然、劉興義等十幾個暫時在神京城內落腳,等候成為第一批皇家軍事學院的將門虎子們,看著居中的那仨小人兒,一個個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若是換個尋常人,哪怕是哪家親王府的小王爺或是國公府的小公爺,敢這樣挑戰將門規矩,他們也不會捏著鼻子認了。
縱然打不得,也要尋個法子,捉弄的他們自己離開。
可眼前這位小爺,實在是讓他們束手無策……
太子潛龍時最疼愛的弟弟,情同真正的手足,太子落難時一直跟在身邊頑耍,度過最艱難時候的人,這情分,彆說他們,就是他們的老子在此,都得賠著笑臉給三分體麵。
如今天家隻太子一根獨苗,真正的真龍鳳凰,彆說傷著哪裡,就是氣到哪裡,武王和太後都要震怒。
誰他娘的招惹得起?!
所以,一乾在九邊都曾帶兵追逐過馬賊見過血的彪悍衙內們,此刻也隻能捏著鼻子,看坐在正中的三個小人兒,吸溜吸溜的添糖人兒……
“那年我才五歲,我就帶著三哥去南集市胡同去,老劉家的羊雜可真好吃,可惜前歲得癆病死了……”
“三哥,說你和太子的事……”
“急什麼?我三哥那會兒整日裡被那些球攮的臭婆子們欺負,那幾個婆子,圍在耳房外麵罵,壞的很!我就帶我三哥去南集市胡同,請他吃糖人,就像今天這樣的……”
“那太子殿下吃了麼?”
“吃……吃什麼吃!我把糖人的頭給咬了,三哥小氣巴巴的,就不吃了……”
周鋒等人聞言,一個個麵色古怪的緊。
這一根糖人,大半分量都在那腦袋上,你把腦袋給吃了,讓太子吃那根木棍兒麼?
卻見賈環身邊的馮子武哈哈大笑起來,“吸溜”了口糖人後,衝賈環豎起了大拇指。
蔣克寧的幼子蔣欽和馮子武差不多一般大,也就是六七歲的樣子,聽了卻氣的不行,小黑臉漲紅,揮舞著小拳頭大叫道:“要是我在,我一拳砸不死那些臭婆子,我打死她們!!”
悲劇了,一甩,就把糖人給甩飛出去了。
見此,蔣欽真要落淚了,愈發氣惱……
賈環有些頭疼的看著這眼淚花花的熊孩子,歎息一聲搖搖頭,下了椅子將飛到地上的糖人撿起來,看了看上麵的灰,猶豫了下,還是在周鋒等人瞠目結舌中張口“吸溜”了下……
然後又“呸”了口,將那些灰吐出來,才把糖人又遞給同樣傻了眼兒的蔣欽,大氣道:“吃吧!乾淨了,吃啊!”
蔣欽雖是九邊長大的小蠻子,可人家也是將軍之子,生活好著呢,彆說掉地上,就是掉在桌子上的飯菜他都不會再看第二眼,這糖人……
賈環見他猶豫,正色道:“那年我三哥比你也大不了二歲,被關在黑乎乎的耳房裡,三日才給一個發黴的硬饅頭,從窗子上丟到地上,換你吃不吃?”
周鋒等人聽的心裡壓抑,麵上凝重,不過也有些為賈環這孩子擔憂……
這熊孩子把太子潛龍時受的磨難說出來,難道是生怕彆人不知道?
賈家縱然有再多的好,再大的養恩,此事傳出去,還有他娘的錘子恩情啊!
早晚有禦史往死裡彈劾賈家!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蔣欽淚花花的,又惱火起來:“我打死她們!臭婆子沒一個好人,回家我就打她們去!”
賈環嗤笑了聲,道:“老爺太太在,你敢動手?彆扯臊了……那樣難,我三哥照樣熬過來了。這就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小蔣欽,你還要讀書,彆讓人笑你是蠻子。我三哥難道不比你尊貴,他都吃得,你吃不得?”
蔣欽被徹底誆進去了,大聲道:“我也吃得!”
說罷,大口的“吸溜”一聲!
周鋒等人看向蔣欽的哥哥蔣軍,隻見他正無語望天……
若非這小子著實棘手,他早把他按住狠捶一通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
正當將武閣上聽著這些太子密辛頑笑時,忽見一宮人上來,見此,周鋒等人神情一凜,然後下意識的看向了正中的賈環。
果不其然,那宮人真的走向了賈環,躬身賠笑道:“三爺,太子殿下請三爺進宮逛逛。”
賈環聞言,登時眉飛色舞起來,大聲叫道:“好哇!我都等多會兒了,總算想起我來了!”說罷還不忘對馮子武、蔣欽一乾小夥伴打包票:“改天我也請你們進宮耍子去!”
此言一出,周鋒等人麵色微變。
那宮人抽了抽嘴角,不過到底沒多說什麼,請了賈環下樓後上了宮車,往皇城駛去。
……
崇仁殿,東暖閣。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