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十六年, 我還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呢。”
“這十六年裡麵你已經長成了一個英雄。”
顧優說。
他的聲音由於之前在太陽飄浮裡麵的影響,還是很大,幾乎要在空氣中引起聲波。
在這個場景顯得非常粗俗。
他半點都不在乎。
“進去之後好好的對祂說吧, 祂一定也會誇獎你的!”
少女對這樣子的他微笑了。
兩人在光之海中遨遊了整整一天,此時距離紅月女神的預言, 已經過去了6天。
天空上麵, 陽光慷慨的傾灑下來。
這是第7天的白天。
【按照預言。今天就會發生世界末日。】
仿佛映照著人們的想法一樣,法厄同腳步輕快地走進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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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理討厭。很討厭。恨不得他們去死的對象有兩個。
她討厭那兩個人不是因為他們對她做了那種事。
而是因為他們讓她露出了狼狽的樣子。
一想到自己剛剛是以什麼樣的姿態暴露在那位大人麵前——
不,杜理坐在地上的時候, 的確抬頭看到了那位大人眼球裡麵映襯著的自己的樣子。
她就恨不得現在去死。
但是。但是但是。
杜理的腦子裡麵轉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的指尖也仿佛是追隨著這這種想法一樣, 一圈一圈的空氣中畫著。
一圈一圈的, 火焰快活的在空氣之中躍動著。
裡麵的燃料也越來越小。
尖叫聲越來越大。一直被送到高高的天空去。
“…法厄同大人。”
她是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的。
剛剛在被抱住的時候,她低聲的在杜理的耳邊傾訴了,這比任何的安慰都有效。
自己是這樣落魄…那位大人卻依舊願意對自己告知她的姓名。
杜理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 有一些熱熱的東西朝著身下湧過去。
但是不是現在。
不是現在。
那高貴的姿態, 永遠不會為了任何事情動搖的美麗眼眸。
還有輕輕觸碰著她的指尖。
從肌膚接觸的地方注入的溫度。
一切的一切, 都好像是細小的火種一樣, 散落在杜理的全身。
杜理本來就是一個乾巴巴的,沒有任何有趣地方的,像是被擺錯了地方的貨物一樣的人。
她自己從來就沒有控製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人願意去搭理她。
那些火種開始是很小的, 後來就逐漸燃燒起來。
到現在已經無法熄滅了。
杜理在祈禱。
雖然說看不太出來,但她的確是在祈禱。
一刻不停的。就像之前被放置在超市裡麵的一樣。
為那位大人而祈禱。
現在已經知道了她的姓名,那就有了最簡單的咒語, 她不再向著虛無縹緲的女神祈禱。
頭頂依舊存在著白天的月亮, 對於她來說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她現在甚至都沒有想起來七天之前女神做的末日預言的事情。
她隻是一遍又一遍的祈禱。
祈禱那位大人——法厄同的所思所想能夠實現。
“那燦爛的火焰。”
那位大人與她立約的證據。
“一定會席卷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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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怎麼辦?】
“什麼?”
【都演到了這一步, 你準備怎麼收場?】
【之前那次, 在蘇林的月亮升起的同時,你也給他們的心裡麵注入了幻覺的影子吧。】
“然後打個響指這種幻覺就可以實現。”
【你跟他們說有複活的機會…】
“算是複活嘛。”
杜鬆子笑嘻嘻的說。
“在幻覺裡麵死了一次也是死啊…而且如果我願意的話,可以讓他們一直在那種幻覺裡麵住下去。”
“那麼在現實中的身體,很快就會因為沒有攝入水食物和水而死掉了。”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願意把他們從幻覺的世界裡麵放出來,而不是一口氣全部弄死,的確是作為女神的我的慈悲。”
【女神…】
“淩駕於人類之上的,不就是神嗎?”
【的確…】
這麼多天的扮演裡麵,杜鬆子獲得最多的神職是冥府,植物,還有最近得到的太陽。
“但除此之外還有個一開始就有的東西。”
“那就是欺騙。”
因為杜鬆子從始至終,一次都沒有對人類揭露過自己的真實,所有人看著的都隻是杜鬆子的影子,看著她所扮演出來的角色而陷入狂亂而已。
【這種行為本身就取悅了某種冥冥之中的意誌。】
讓它給了杜鬆子一點東西。
杜鬆子可以很簡單的欺騙彆人。
“隻要運用這種神力,所謂的思想,就是我手中任意搓圓捏扁的橡皮泥。”
“可惜的是不能直接讓他們給我提供信仰。”
杜鬆子微微歎著氣。
【倒也不是做不到…】
“人類和其他的動物相比,隻不過是因為有智慧能夠產生信仰這麼一點差彆而已,根本就沒有他們所說的這麼高級。”
“什麼萬物之靈,真的是笑死人了。”
“…但如果要堅持下去就會入不敷出。”
思想的操控又不是一次性就可以解決的,人體每時每刻都在更新著細胞。
“有種說法是7天之後的你就跟現在的你截然不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反正杜鬆子如果要去控製彆人的思想的話,那就得一直投入信仰才行。
“如果說一邊耗費著信仰一邊讓彆人信仰自己的話,簡直就像是用電去驅動風力發電機一樣。”
要耗費的是十倍乃至上百倍的資源。
“我現在所儲存的信仰隻夠欺騙全人類整整一小時而已,再多一點就要破產了。”
“乾脆就給他們一次這樣子的記憶——這可是全世界最棒的電影製造商。”
“然後就繼續回歸真實的世界,在真實的世界裡麵依舊信仰著虛假好了。”
杜鬆子這麼微笑著。
“我也很快就要穿越回去了吧?”
【對。最後的二十個小時】
杜鬆子的視線隔著雲層,直直的投射到了下方的某處。
杜理跌坐在地上。
在她的前方,是燃燒著的火焰。
“在那裡…有人為我祈禱過。”
杜鬆子的語氣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哦,是那個使徒啊。】
雖然說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麵,幾乎是被放置的,成為了杜鬆子的使徒。
也隻能說是這兩個人都有著這方麵的資質吧。
杜鬆子有著誘惑彆人的資質,而她也有著被誘惑著墮落的資質。
那種信仰之中看不到正麵的情緒,隻有對杜鬆子一個人的友好而已。
對於其他的所有人——
“她之前說過她的願望。”
“並不是那之後我對她承諾的,希望讓整個世界都變成不再排斥她的樣子,而是在那更之前,我把她放在超市的櫥櫃裡麵,她祈禱的時候。”
“在她對女神的祈禱中,杜理對女神說過願望。”
“她希望世界全部毀滅,然後在世界毀滅的前一天,和我一起手拉著手度過。”
杜鬆子露出了笑容。
“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真是讓人好奇。”
杜鬆子這一次的旅行中,最普遍的每一次都會有的收獲,就是人類信仰。
“不過隻要隨便搞出一點事件來,他們就會這樣子信仰我,也無所謂。”
“然後就是她了。”
【使徒可是很難搞到手的。】
“如果是她的話…”
“係統,你想要把她一直留在神殿裡麵為我祈禱,之後再做我複活的備用軀體嗎?”
【是的。】
係統的聲音裡麵沒有半點起伏。
它對待那個杜理的態度不同於其他人類,但也僅僅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已。
“那麼我不允許。”
杜鬆子說。
“多有趣的孩子啊,我要讓她做我的聖女。”
【聖女?】
“或者說是審判機關之類的什麼東西吧…她那麼喜歡火焰,中世紀的審判所是不是也經常判人家火刑來著?”
這聽起來和仁慈的神明截然相反。
“一手拿著十字架,另外一手也要拿著劍啊。”
“順從著我的人就讓顧優去安撫,不順從著我的人就被她找上門,一個一個燒死…哎呀,這聽起來很像中世紀的十字軍東征。”
杜鬆子的語氣很輕快。
不過她的內心裡麵應該不完全是這麼想的。
喜歡她,認為女神是仁慈的的人,會給她正麵的信仰。
認為女神陰險,狡詐,暴虐,一切的負麵情緒也會催生出完全相反的信仰。
實話實說的話,杜鬆子現在負麵的情緒催生出來的神職還比較多。
而那些神職統一的特點,就是攻擊性都特彆強。
剛好是她所需要的。
彆人對她的惡意,杜鬆子應該沒有什麼排斥。
倒不如說是多多益善。
她現在這麼說應該隻是因為她覺得比較有趣吧。
【隨便你。】係統說。
【但是之前簽訂契約的時候就說好了,你的意願淩駕於你的生命。】
【現在你已經這麼說了,二十幾個小時之後你就要穿越,如果你在異世界死去了,我無法改造她的身體,她會繼續作為一個信徒生活下去,哪怕自己的神已經不在。】
【而你。你是真的死掉了,接下來的信仰也無法傳遞給你了。我會再去尋找新的宿主。】
“那樣也行。”
杜鬆子的語氣十分輕率,好像完全沒有考慮過後果一樣。
但是莫名其妙的,總覺得就算之後她真的死了,也會這麼點點頭,認為這樣子也行。
她雖然會悲傷也會害怕,但是不太容易後悔。
“當然,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現在…”她說,“全人類都對我有著各種各樣的期盼,但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我會帶來世界末日。”
“很好,他們也沒有想錯。”
“眾人的信仰會呼喚來末日(我)。有神論的世界就是這樣子,今後也請多多注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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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世界的注視下,法厄同邁進了神殿。
如果按照此前所有神話中對神殿的記述,那裡應該是被珠寶和一切藝術品所點綴的聖地。
【因為本來阿波羅的身邊就隨侍著九位繆斯女神。】
但現在一切都不複存在。
就好像是愛書家的房間裡麵,因為堆了過多的書,而看不出來原本的裝潢一樣。
現在,那個聖地裡也被過多的光芒所堆積,讓人完全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光芒。光芒。光芒。
舉木所見都是一片白光。
物理學上告訴你,白色光中包含著其他所有的顏色。
而此時,如果你盯著某一處白光看去,哪怕隔著一層屏幕,也能夠感覺到絢爛的色彩在你的視網膜中炸開。
像是被咬破的果子的甜蜜果汁一樣爆炸開來,讓人目不暇接。
而在這光之聖殿的正中央——
【雖然說因為全部都是光,沒有參照物,不分上下左右。也很難判斷所謂的方向…但是那一定是正中央。】
【真的,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中世紀那些教會會相信有日心說這種東西。】
【因為根本就沒有其它的可能了。】
【那就是一切的最中央。】
【萬事萬物都圍繞著祂運轉。】
那裡有著一位神明。
正如之前紅月事件裡麵的女神一樣,祂的麵容也被光輝所遮蔽。
祂的身上穿著白色的有垂墜感的衣物,伸出來的手掌也是白色的。
兩種質地不同的白構造出了祂的身影。
祂朝著前方伸出手。
法厄同站在原地。
祂和她單獨看上去都像是藝術品。
但是放在一起,你就知道什麼叫做巨大,什麼叫做渺小。
法厄同就算再放大一百倍,都沒有辦法碰住到祂踩在虛空之中的腳尖。
但她和祂依舊同時出現在畫麵上。
法厄同抬頭仰視著祂。
哪怕是抬頭仰視,她的眼睛也依舊散發著熠熠的神采。
“您就是…”
她說出了幾個字,話語仿佛音符一樣在光之聖殿中回蕩,然後就不再說些什麼了。
在此之前她有過或多或少的想法,在看到祂的存在的時候,一切都得到了證實。
“你的確是我的孩子。”
阿波羅對她說。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隔著一層屏幕的原因。
人們總覺得自己聽到阿波羅的話語,與其說是耳朵裡麵的鼓膜接收到了聲波,倒不如說是視網膜感知到了某種光線一樣。
這種奇特感讓所有人都有一陣不適應,但是又隻能告訴自己,那的確是一位神明。
光芒照耀在法厄同的身上,仿佛是憐愛的撫摸著她一樣。
“不管你問誰,都會得到這個結果。”
“你的母親確實的生下了你,你也確實是作為我的孩子在這個世界上長大的。”
“你來我這裡,究竟要向我尋求些什麼呢?”
“告訴我吧,我絕不會拒絕你。”
【祂說的話和變形記裡麵阿波羅所說的原文沒什麼差彆…】
放在原來會讓人有些疑惑。
但是在這個時候,已經引進了‘命運’這種說法。
【同樣的對話,在這個聖殿裡麵肯定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
【隻不過以前的聖殿可能並不像現在一樣,真的完全的被光包裹吧。】
所以說都沒有什麼奇怪的。
“您還知道西比爾嗎?”
“西比爾。”
阿波羅沒有露出遲疑的神情,也沒有任何被女兒提起舊情人的尷尬和憤怒。
他隻是說
“那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
言語之中與其說是有著男性對於女性的色/欲,倒不如說是在提到一個寵物。
真正意義上的寵物。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在希臘神話的記載之中明明…】
全世界私生活最混亂的,比人類更加人類,有著充沛情感的就是希臘神話了。
婚外戀。母女。父子。你想要的一切都能夠在這裡找到。
【那現在你看看阿波羅那個樣子!如果不說那個是阿波羅的話,我都以為他是聖經裡麵的上帝了!!!】(該用戶被大量舉報,已屏蔽。)
【總之就是滿臉寫著無欲無求,莫挨老子。】(該用戶被大量舉報,已屏蔽。)
【這提起舊情人的語氣,簡直讓我以為祂是無性生殖。】(該用戶被大量舉報,已屏蔽。)
【呃,法厄同的媽媽…那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無性生殖啊!】
【一次黑兩個…該說上麵的是不是牛逼呢…】
【百萬文案水平。(冥幣支付)】
一通喧鬨之後,還是有人正經的提出了假設。
【我實話實說,可能跟我們想的不太一樣…】
【現在已知的神明形態有一些的確跟人類有很大的不同…冥府裡麵的神明長得基本上都比較的呃,奇特】
【阿波羅大人的確很俊美,但是這個體型的差彆也讓人完全聯想不到他要怎麼行走在正常社會裡麵…】
【會有□□吧?希臘神好像可以各種變形。】
【但是為什麼要讓自己變小呢?以前的原始時代裡麵不是有體型崇拜這種東西嗎?】
【肯定是越大越好啊。】
【先不提最基本的外表問題,神和人類完全是兩種等級的生物吧?】
【祂們看我們感覺就跟我們看蟑螂一樣,你會對蟑螂抱有**嗎?】
【那與其說是風流…嗯。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