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爬過來,百穀泉一就越用力的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竭力不發出任何的聲音,哪怕是呼吸聲。
後來他又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大的太過分,唯一能夠慶幸的是在這種每個地方都有人尖叫的時候,其實沒有這麼大聲。
停下停下停下。
他的心裡麵不停的發出的命令。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也很想做一點什麼。
但是那東西還是繼續的爬過來。
一直到手幾乎要觸碰到他。
“……”
百穀泉一閉上眼睛。
後來才發現那是一個地上的易拉罐。
那人在地上摸索著,小心翼翼,確定了是垃圾之後,就把易拉罐打到一邊。
易拉罐撞到牆上發出響聲。
外麵的尖叫似乎平靜了一瞬。
似乎有人尖著耳朵聽著這裡的動靜。
不過後來他們會發現這是一個空罐聲。
如果他們爬過來,就會發現這裡也有一個匍匐在地的人。
匍匐在地的人全部都是追兵,是跟他們一樣的蟑螂。
也許我之後也應該匍匐在地混進他們之中,他們沒有眼睛看不到我是誰。
百穀泉一心裡想。
然後他腦海突然閃過了一道閃電。
他知道是什麼了。
他知道是什麼東西讓那人發現了自己了。
嗅覺。
那些人現在全部都是…如果所有人都失去了雙眼,那就不可能憑借視覺找出百穀泉一。
如果所有地方都有人尖叫,那也不可能再憑著聽覺去辨認出他。
接下來還有嗅覺。
他肯定聞到了這裡的血腥味了。
一個小巷子裡麵有血腥味…怎麼可能。
在所有人都在外麵都在尋找百穀泉一的現在?
除非有什麼人覺得百穀泉一可能躲進了這裡麵,所以進來追蹤。
然後剛好被一個突出來的鋼管刺穿了腦門…就讓他這麼想吧。
就讓他這麼想吧,求你。
那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他一開始碰到易拉罐的時候發出的響聲已經讓他有些困惑。
他也開始警惕了起來。
他知道那些同樣發出了聲音的夥伴們,是怎麼被其他的夥伴包圍在一起,像是被分食一樣殺死的。
但他還是決定嘗試最後一次。
“……”
偏偏就是這麼不湊巧。
百穀泉一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不是在祈禱著什麼。
他已經知道那隻手會落在哪裡了。
人類對於自己弱小的地方總是格外的看重。
他的手精準的落在了百穀泉一膝蓋突出的那節骨刺上。
“……”
他握了上去。
百穀泉一很希望自己當時沒有發出尖叫。
事實上他的手一直用力的捂著自己的嘴。
並且當時他真的沒有感覺到痛覺。
隻是感覺到眼前一黑,進入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他希望自己當時忍住了,希望那個人再怎麼用力的去握,就算那個人的手也被刺破流出了鮮血滑膩膩的湧在那上麵自己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能夠忍耐得跟之前一樣好搞得那人也覺得自己隻是摸到了一個牆壁上麵的凸起然後讓那個人走開走開走開走開….
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
他發現他的確在尖叫。
並且叫得他媽的跟防空警報一樣大聲。
就算不是在這種接近無聲的世界,就算是在普通的日常生活裡麵,三條街區外的人都能夠朝他這邊看過來。
那種痛感不能夠用語言來形容。
簡單來說就是他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從膝蓋處凸起的骨刺那裡抽走了。
他一條腿僵硬在原地,竟然沒有彎下去。
另一條腿瘋狂地踢擊著。
百穀泉一之前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了,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個被榨乾使用過的橘子,但是現在竟然還可以這麼用力。
那個人的身體像是沙包,他的後背撞到牆上又彈回來。人體的肌膚具有彈性的對不對?幾分鐘前他還這麼想。
彈回來又被踢回去彈回來又被踢回去。
每一次都變得更加破破爛爛。
一直到再也不動彈,連呼吸讓血在鼻子周邊冒出泡泡都放棄了。
“……”
那個人的事情終於解決了。
沒有手掛在他的骨頭上麵了。
但是痛感依舊存在。
並且呈放射性的形式在他的體內無限爆炸。
而且還有更加恐怖的事情。
百穀泉一甚至是在那個人死後又過去了幾十秒,才發現自己還在尖叫的。
他徒勞的用手捂著嘴,希望能夠把現在的尖叫和之前發出的所有聲音都給壓回去。
但是沒有用。
外麵越來越多…
黑色的人影開始擠壓過來了。
小巷的入口很狹窄。
他們一個人疊一個人,簡直像是蟑螂一樣擁擠。
在入口互相糾纏,都想第一個抓住百穀泉一,甚至誰都進不來。
最後他們做出了妥協。
依舊是寂靜無聲的,依舊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他們的臉頰互相觸碰,靠在一起的時候,感覺著對方臉部肌肉的牽動,感覺著對方做出了什麼樣的口型。
用這種方法來進行交流,真的像是昆蟲之間用觸角碰觸角。
不知道他們達成了什麼樣的協議,人群窸窸窣窣的讓出了一條空間。
小巷前難得的接受了陽光。
然後那陽光迅速的被堵住。
第一個人爬了進來。
“……”
那人爬得速度不快,但是也不慢。
他的手上抓著沿途撿到的尖銳石頭,意有所指。
剩下的人默不作聲的排好了隊列,跟在他的後麵一個一個爬進來。
如果說小巷是一個入海口的話,那麼在那時候,有著整個地球的水等著灌進這裡。
百穀泉一盯著那些蟑螂人。
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這麼久。
他說“這下完蛋了。”
第一隻手摸索著碰到了他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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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一直到百穀泉一站在原地,被他們爬滿全身的時候,他都沒有搞懂是怎麼回事。
現在那隻腿依然在痛,被彆人擠壓著就變得越來越痛。
但是已經無所謂了。
他現在也不需要站立起來了。
百穀泉一有一個瞬間覺得自己是坐在誰的身上。或者他的雙腳其實真的已經離地了,隻是有人在背後支撐起他的身體。
那個支撐起他的身體的人,在他的身上胡亂咬著,胡亂抓著。
他們的眼睛依舊睜開。
百穀泉一看到那些人的眼睛裡麵沒有神采,卻好像轉動著黑色的漩渦。
黑色的眼珠逐漸的增大,侵染起眼白。
他那個時候覺得自己看錯了,可是閉眼又睜開,發現他們的眼睛的確變成了純正的黑色。
不是有血在裡麵晃蕩的染上去的顏色,如果那真的是被染上去的,那大概是他們的雙眼被誰灌了鉛。
那黑色一點一點的在他們的眼睛裡麵擴大。
他們一下一下的在百穀泉一的身上造成傷害。
其實到了這種時候已經不太痛了,但是每傷害一次,好像百穀泉一身上的血就流到他們的眼眶裡麵一點,乾涸一點,他們的眼睛就變成更加濃重的黑色。
百穀泉一覺得他們的確已經不是人了。
以及他覺得禦影的想法好像有點錯誤。
可能這些人就算殺掉自己,她也沒有辦法完成儀式,用投影的方法殺掉外界的開普勒。
但是開普勒有可能利用這一個過程,讓這些人轉化成怪物。
他想起來開普勒當時是怎麼說的了。
她說給彆人造成傷害,自己把惡意發泄出去以及收到彆人的怨恨的過程,本來就是一種感染。
邪神就是這樣子侵入人們的內心。
把他們變成食屍鬼一樣的怪物的。
而現在,看著那些黑色的雙眼,他覺得這些人變成的怪物可能會比食屍鬼更加恐怖。
但是無所謂。
那些人的手撓著他。
那些人的嘴張開,牙齒合上,咬他的四肢。
百穀泉一一開始覺得被他們抓住算是完蛋了。
但是他不知道死去的過程為什麼會這麼漫長。
他寧願那些人都有著食屍鬼一樣尖利的爪牙,一下子就把他的身體給破開。
而現在,他閉上眼睛,混混沌沌的徜徉在人群構成海洋中。
載浮載沉。
每次從人群中提升一點,身上就少了一部分。
像一頭被鼠群圍食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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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百穀泉一睜開眼睛。
隔著眼眶中搖來晃去的淺淺一灘鮮血看著天空。
天空是藍色的,萬裡無雲,是有陽光灑落下來的好天氣。
藍色和紅色合成會變成紫色,這是幼兒園的學生都知道的事情。
他看著那紫色的天空,有些妖豔,像是百鬼繪卷裡麵的天空。
他看著它。
之前天空會讓他想到開普勒或者想到禦影,現在他同時想到她們兩個人。
他還能夠發出聲音。
他說話時聽見氣流流過的聲音。
他不知道是聲波震蕩了空氣,還是因為自己的脖子已經被咬得隻剩下一點點了。
他問“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百穀泉一問出這個問題,周圍的人群依舊沒有做出反映。
他們拱動著往他身上擠。
而天空依舊是藍色的,陽光散落下來,燦爛溫暖,佁然不動。
他又想到當時他踩著人群逃跑,人們在他的身下湧動,禦影攏著手在旁邊看他。
禦影身上的和服很豔麗,刺繡了紅色的花朵圖樣和美麗的妖怪。
和服的四周滾了金邊,腰帶也是金色的,做成麥穗的樣子,粗粗的束著她的腰肢。
陽光每一次灑落下來並且變換角度的時候,那上麵就滾過一圈炫目的光芒。
她有著貴金屬融化一般美麗的金色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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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討厭你啊。”
有些歉意的,杜鬆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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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死去的世界是不是真的是幸福的呢?
之前已經痛苦了很久,導致最後的死去,像是有誰在氣球上麵咬了一口,犬齒撕開了氣球的表麵,氣體一下子就蹦裂出來。
百穀泉一真的看見了,血是怎麼從自己的脖子上麵的斷口噴出來的。
他看見天空終於不是從藍色變成紫色,而是變成了一片鮮紅。
那片鮮紅擴散,漸濃,最後灑落在他周圍的人們身上。
人潮不安分的湧動著,開始躲避他的鮮血。
他覺得自己是一塊屹立的礁石,他們是在陽光下麵依舊保持黑色的敲打著自己的海麵。
他閉上雙眼,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
或者說是自己的靈魂,終於成功地從身體裡麵抽離出來了。
他開始上升。
上升的時候看到了整個日本島,就像是當時開普勒和禦影她們的視角一樣,他看到日本就像是玩具一樣的小。
在那上麵的人群黑壓壓的。
他們都抬頭起來向他看去。
每個人的臉長得都不一樣,但是卻又好像每個人都很相似,或者乾脆就是一模一樣的東西。
他看見他們的眼睛都變成完全的黑色。
他們好像哭了。
填滿了人們眼眶的黑色溢出,順著他們的臉頰往下滑。
在他們的眼角和下巴之間,劃出兩道細細的黑線。
黑色的淚水落到地上,比血和石油都粘稠,但是又很密集。
滴滴嗒嗒的,像是落在地上的雨。
然後眼淚與眼淚勾連在一起,把地麵也給塗黑。
他繼續往上升。
還活著的時候,他因為劇痛而知覺不清晰。
往上升的時候,就看到了人群和各種各樣的殘破建築物。
但是再往上,好像視野就被雲層遮蔽,變得不清楚了。
到最後,他明明睜著雙眼(靈魂狀態也有雙眼嗎?),卻感覺像生活在母親的子/宮中.
他覺得自己已經穿過了平流層,甚至穿透了地球與宇宙之間的屏障.
但是他沒有來到外太空。
如果那要比喻的話應該是天堂吧。
那是一片白色的,沒有任何的參照物,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地方。
很空曠。
如果按照部分神話中的記載,天堂中其實很擁擠,隻是分著各種各樣的世界,每一個世界都有他看不到的像是電磁波一樣的靈魂,互相打著招呼。
也許百穀泉一剛剛到這裡,還沒能適應那種情況,也沒能進入任何一個鏡子一樣碎裂的次位麵,與其他的靈魂分類在一起。
他混混沌沌的,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巨大,也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小。
他躺在一個少女的腿上。
此前百穀泉一看到天空總是想到女孩子,現在他也是想女孩子。
他抬頭往上看,其實能看到的隻是一片白色,但後來就逐漸能從那白光之中找到一些色塊,拚湊出一個形象。
他覺得那個女孩子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又或者神有千萬種形象,隻是在人們麵前顯現出人們想看到的那一種。
禦影很漂亮,開普勒也很漂亮,全世界的超凡者,一個比一個更加持有不祥的美麗。
但是她們都好像是從這個少女的身體裡抽出的一部分。
如果說她乾脆是美這種意象的原型,會不會太超過了?
反正在這一片白色的空間裡麵沒有任何的基準點。
如果把少女當成美麗的基準的話,全世界的人類在她麵前都會很像垃圾。
少女溫柔的,用不像是神明也不像是超凡者,甚至連生物都不像(沒有生物會這樣毫無保留的去愛其他人的)的溫柔動作,觸碰著他的額頭。
百穀泉一想起來自己是由於她的觸碰而逐漸有知覺的。
她的指尖梳理著他額頭上淩亂的發絲。
百穀泉一的身上很臟,血水和垃圾凝結在一起,他之前看天空的時候,眼球表麵還附著薄薄的一層血。
但她的指腹每擦過他的身體一次,他就更加取回一點理性。
他感覺到身體裡麵有什麼東西在流出來。
很稀薄,很肮臟,一旦流出自己的身體,就沒有在這個白色的空間裡麵繼續累積,而是流到下麵去了。
他知道那是自己身體裡麵的病痛衰老或者其他的什麼東西。
百穀泉一不知道其他的神眷者是如何取得力量的。
但是他現在真的感覺自己在變得強大。
他還是看不清少女的麵容。
唯一能夠留下的就是像泡沫一樣絢爛美麗的印象。
她歎息著。
“對不起啊。”
她的口吻意外的像同齡的女孩子。
“原本不應該做得這麼過分的,但是你有點像我的哥哥…忍不住就激動了。”
哥哥?
這樣子的存在也會有兄長嗎?
百穀泉一想。
是日本的伊邪那美女神,還是中國的女媧?
或者是希臘那邊的赫拉…
他思考著,但是思考逐漸不能成立。
好像他的大腦也在自動的阻止他一樣。
“但是為什麼?”
少女又向他提出疑問。
百穀泉一覺得自己聽到了她的聲音,也有可能他根本就沒有聽覺,她隻是模仿出了一種能夠讓他理解的交流方式而已。
“為什麼你要這麼堅持呢?”
他知道她說的是禦影的事情。
如果說第一次決定放她一馬是出於憐憫,有點高高在上的意思。
第二次就是不負責任。
他畢竟也是百穀家的當家,後來甚至有著統領整個日本國民的義務,卻放任邪神或者更加糟糕的東西在這個國家為所欲為。
第三次就是徹頭徹尾的愚蠢了。
這回連他自己的性命都被放上去了。
他最後一直到被殺,都沒有怨恨過誰。
因為他的確沒有口出怨恨的權利。
機會擺在他麵前了,還是整整三次。
開普勒是魔女,但是的確待他不薄。
三次的機會擺在眼前,又被棄之不顧。
不要說是什麼契約者了,她的整個家族從數萬年前傳承至今,有沒有誰的厚愛被如此浪費過呢。
是他自己放著不管的。
百穀泉一張開嘴。
他覺得自己張開嘴了。
也用同樣的低等的地球人類語言向少女訴說著。
他從頭講起。
但是不是從紅月事件開始,甚至也不是和開普勒的初遇。
他說自己是如何去到那個小村莊裡麵的,說那個小村莊裡麵發生的一起又一起殺人案件。
說五百自刀子的手摸上去小小的,剛剛摸皮膚表麵的時候感覺很柔軟。
“不是棉花糖等級的柔軟,有點像是磁鐵的磁力,甚至都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存在。”
但是稍微用力一點,就可以發現她手上全部都是骨頭。
他講“為什麼人能夠瘦成那樣子,她是不是根本沒有好好吃飯?”
後來知道了發生的全部事情,又在想,刀子是不是吃到了什麼,晚上就一定會吐出來?
也有可能這些都隻是他作為一個男性,對刀子擅自的評價。
世間的主流就是認為女性是柔弱的,她們可能可以殺人,但是主流還是認為她們是柔弱的,是逼不得已。
百穀泉一擅自代入了保護者的地位,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五百自刀子想不想要被保護。
“她的確殺了人。”
他翻來覆去的說那些事情。
“手段都很粗糙,但是事情的確成功了。”
還有最後一天,刀子站在滿是碎/屍的走廊麵前回過頭看他的樣子。
他隔著門聽到的在裡麵短促的尖叫。
五百自刀子最後打開窗戶,窗外是明亮的月光,她對他說謝謝。
五百自刀子倒在地上,旁邊是瘋女人,刀子說明明我也是你的孩子啊,然後死掉了。
“有一些遺憾,但好像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全部都做完了,於是閉上眼睛。”
“開普勒總是說五百自刀子都是為了拯救那個女孩子,其實不是的。”
百穀泉一像是為了讓少女明白這一點一樣,一再強調著。
明明在這樣偉大的存在麵前,不要說是什麼發生在小村莊裡麵的殺人案了。
就算是開普勒那個能夠讓全日本陷入循環的幻境,對於她來說也像是小孩子的過家家一樣。
他卻拚命的為了一個已經死去不知道多久的少女辯護。
他說“五百自刀子肯定已經知道她死了,刀子在那個村莊裡麵生活,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必須要做下去。”
這是她選擇的生活方式。
他說自己也想救禦影。
雖然說五百自刀子從頭到尾都隻對開普勒求救過。
但是自己真的想要救她。
開普勒說百穀泉一為了那個女孩子喪失了一切,其實是不對的。
“她並沒有虧欠我什麼。”
也是百穀泉一擅自的把自己代入了保護者的地位。
很多人都認為禦影侵占了那個女孩子的身體。她是在開普勒走之後才露出獠牙的。在那之前表現的木呆呆的樣子,隻不過是假裝受害者,隻不過是一層偽裝。
但是百穀泉一覺得不管做了什麼,禦影那一天的確交換過刀子的人生。
“她自己在那個神社裡受過很多年的苦,最後找到的時候手臂已經斷掉了。”
他覺得禦影雖然自稱自己是在海裡麵沉睡的時候,突然被法厄同的火灼燒到。
但是會不會她在深海中沉睡的時候,就像總是會有一縷光線竄到那裡一樣,她的意識也分出了一條絲線,不經意間和外麵的巫女產生了一絲共鳴呢?
“無論如何,我想要相信。”
他說“她變成那樣子都是我害的。”
超凡者講究血緣,認為子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我家裡的人對她做那樣子的事情,我…我想要贖罪嗎?”
百穀泉一想。
“這話聽起來太蠢了。”
“我真的有這種資格嗎?”
他說著說著又哭了。
百穀泉一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喜歡哭。
他今年是十七歲又不是七歲。
他的眼淚好像身下都給打濕了。
出乎意料的,原先從他身體裡麵噴湧出來的那些臟東西會往下沉。
他的眼淚卻在這個白色空間裡麵積了淺淺的一灘。
少女撿了一顆。
沒錯,真的是一顆。
東方那邊的鮫人的眼淚會化作珍珠,百穀泉一的眼淚沒有這個功能,它依舊是水,在光下閃著光芒。
但是圓滾滾的,在她的手心滑來滑去。
少女把那顆眼淚給他看。
百穀泉一透過半弧形的表麵,在那上麵看到了自己的臉。
表情鬆弛,像是在母親的懷中一樣的放鬆,很沒出息。
並且還在繼續哭。
他有些難為情,偏過頭去,把臉藏進少女的肚子那裡。
少女說,“你是一個好孩子。”
她的聲音一開始隻是給人【悅耳】的印象,沒有任何的實際意義。
有點像是露水滴在草葉上麵,也有點像是鈴鐺搖響。
但是後來,就逐漸可以讓他想到某個具體的人物。
他抬起頭來。
發現她的形象逐漸變成了開普勒的樣子。
肯定不是開普勒一開始就在這裡假裝彆的女神逗他玩。
要不然就是神明有千萬種形象,隻在人類麵前顯現出一種。
他現在想要見到開普勒,就見到她了。
可能是什麼通靈術,禦影不是總是說著什麼象征魔法嗎?
百穀泉一覺得現在在麵前的雖然不是開普勒,但是會做跟她一模一樣的事情。
自己跟她說的話,也一定能夠在真實的她心目中留下印象。
開普勒瞪著他。
她的嘴張開,好像想罵他笨蛋。
並且一下子就把他從自己的膝蓋上推下來。
這的確是開普勒會做的事情。
開普勒的腳踩到百穀泉一的胸口上,不讓他站起來。
感覺上隻要她稍微一用力,百穀泉一的胸膛就會破開一個大洞。
但是他莫名其妙的相信她不會這麼做。
並且更加莫名其妙的,他還笑了起來。
“哇,你這個變/態/受/虐/狂。”
開普勒很有氣勢的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