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嬸子,吃吧,吃飽了再想其它的事情。”
方老伯看得更開點,率先動了筷子,吃了一口粥,軟爛的大米帶著肉香
,輕輕一抿,鹹鮮滋味就在嘴裡溢開,他滿足地眯了眯眼,同樣半天沒說話的他終於開口:“這粥真香,我兩年都沒吃這麼好吃的粥了,我不管了,先吃了再說。謝謝你,大侄女。”
眾人都跟她說謝謝,然後陸續動了筷子,蘇慢不想留在這兒,避免他們拘束,她跟陸原說:“熬了一大鍋,還有半鍋,吃完就給大家添,剩下就不好吃了。”
陸原朝她點了點頭。
回到後院,蘇慢也盛了一大碗粥吃,兄弟倆已經吃完飯,蘇向東問她:“你跟糖包在家行不?”他猶豫著不想去上班。就連蘇向南也一改平時皮猴子的模樣,少有的嚴肅。
蘇慢說:“那有什麼不行,你們倆不能家裡有事就不去上班上學吧。”
她把蘇向東叫過來,在他耳邊耳語:“我早上去自留地看莊稼,看到廖主任摔腿骨折去醫院了,挺嚴重的,估計一時半會回不來,回來也不會立刻整事。”
蘇向東明白這話的含義,略略放了心,對蘇向南說:“走吧。”
蘇向南不樂意了:“你們倆說什麼悄悄話,為啥不能讓我知道?姐,為啥我和二哥待遇不一樣?”
蘇向東拽著他:“走了,話真多,快去上學吧。”
倆兄弟走後,蘇慢把側門關上,單熬了點玉米麵子喂三隻狗,玉米麵子不是人吃的那種玉米渣,是粉碎玉米後,留下玉米渣,剩下的不好吃的部分。
那幫人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食物,一旦開吃就不再矜持,把一大鍋粥吃了個乾乾淨淨,陸原到後院來提了一桶水到前院洗碗,洗好之後摞起來放在幾案上。
剛下過暴雨,地裡進不了人,大家都不用去上工,正是休整的好時候。各人都找了位置,或坐或躺,開始休息。
蘇慢去前院把炭火盆熄掉,又提了一暖壺熱水過去,回到後院帶著糖包看小人書。
雨已經停了,整個院子安靜下來,大概安靜了有一個小時,前院“篤、篤”有敲門聲。
那聲音很清晰,蘇慢心提了起來。她走到前院,看到陸原站在門口並未開門。她特意往左偏殿瞄了一眼,原本很放鬆的人都警醒起來。
廖紅規和廖紅宇都去了醫院,會是誰來呢?支持他的人?不過隻要
他們倆不在,任何人都沒那麼大的號召力。
跟陸原對視一眼後,蘇慢問:“誰?”
“我,你馬大叔。”來人回答。
蘇慢鬆了一口氣,趕緊把門打開,馬大叔站在門口,手裡提了四條大魚,他把魚遞過來:“剛抓的。”
“大叔,你還提魚過來乾啥?”馬大叔特彆會抓魚,瞅準魚遊的位置,一個猛子紮下去,就能把魚捉住。不過剛下過雨,河水水位上漲,估計還有點渾濁,魚應該不好抓。
“給大家做了吃。”馬大叔不想多說話,也不想多停留,把魚塞到蘇慢手裡,轉身就走。
蘇慢沒有推拒,收下了魚。
“你這門口還有東西。”馬大叔朝牆根看了一眼。
蘇慢走出門一看,是不多的幾斤玉米麵,怕地濕,盛在蛇皮袋裡,放在油布上。應該是哪個社員拿來的,放在這就走了。
蘇慢把玉米麵也收進來,關了大門,邊往裡走邊跟陸原說:“知道你們吃不上飯,魚和玉米麵都是拿來給你們吃的。”
看到對方眼中的疑問,蘇慢說:“我也想不到。”平時社員跟牛棚住的這些人沒什麼來往,甚至很避諱,她去那兩次也都是背著人。
蘇慢說:“也許平時情況並不緊急,現在看你們的確需要幫助。”
陸原眼眸黑沉,看不出在想什麼。
為了讓大家放心,蘇慢特意去左偏殿告訴大家有社員給送吃的來了。
蘇慢不太忍心看他們的表情,驚訝的、難以相信的、感激的,趕緊走出左偏殿,把魚和玉米麵放到灶房。
一上午,蘇慢還收了更多的玉米麵、豆腐、小米、高粱米還有土豆、蘑菇都蔬菜,有人放在門口,有人敲門送進來,她開門時陸原都在旁邊,默默記下來人。
不到十點,蘇慢招呼陸原殺魚。她問:“魚怎麼吃,要不吃清淡點,就吃魚丸吧,這樣大家每人都能分點。”
陸原動作比她想象得利落,點頭說:“聽你的。”
何鬆嵐走到後院來,說:“蘇慢,我來幫忙。”
蘇慢說:“嬸子,你跟陸原貼玉米餅子吧。”
等魚清洗好,蘇慢把魚肉沿魚骨魚刺走向片下來,用刀拍了一會兒才跺成魚泥,加蛋清澱粉再加生薑末、蔥白末攪拌好。
之後麻利地把魚頭魚尾魚骨跟豆腐、細粉條、蘑菇等各種食材煮上,水開之後用手把魚糜擠成魚丸放進鍋裡,很快灶房裡飄出濃鬱的魚湯鮮香氣味。
雪白的魚丸在沸騰的香濃白湯裡上下翻滾,看煮的差不多,蘇慢熄了火。蘇向南回來的特彆及時,魚丸剛煮好就回來了,他驚喜地說:“有魚吃?還是魚丸,我還沒吃過魚丸呢。我姐的手藝,肯定好吃。”邊說肚子適時叫了兩聲。
“去洗手,把左偏殿把那一大摞碗拿來。”蘇慢跟他說。
她這兒煮好一大鍋魚丸,陸原跟何鬆嵐用另外兩個鍋灶貼了兩鍋玉米餅,賣相特彆好,表麵金黃,底部焦黃。放的玉米麵多玉米渣少,口感相對鬆軟沒那麼拉嗓子。
蘇慢給每隻大碗盛好魚丸湯,陸原跟何鬆嵐就往前院端。
大家覺得魚丸湯美味到了極致。魚丸Q彈爽滑,鮮味十足,一口咬下一半直彈牙,勁道無比。
除了魚丸好吃,彆的食材也都吸收了魚肉的鮮味,鮮香入味。魚湯也很鮮美,從喉嚨流入胃部,熱得人出一身汗,每個毛孔都覺得舒暢。
最讓他們心緒翻湧的是,到了這裡之後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也沒得到過社員的關心,並不是社員冷漠,而是礙於他們的身份,社員不敢接觸他們而已。
“陸原,替我們謝謝蘇慢。”沒法感謝社員,還是儘量少跟他們接觸以免連累人家。
陸原“嗯”了一聲。
前院開了飯,蘇慢三人也在後院開吃。糖包跟蘇向南沒吃過魚丸,吃的特彆香。蘇慢還給蘇向東留了一小碗,等他下班回來熱給他吃。
下午,讓蘇慢想不到的是,蘇建黨把醫院的兩名傷員安排好,回來之後帶著社員把這些人的東西,個人物品、糧食等都收拾好帶了過來,清理完沒倒的屋,又把被倒塌的房屋掩埋的東西也挖了出來,都運了過來。
蘇建黨說:“那邊沒法住,你們暫時在這邊落腳。我再安排人打幾張床,不行就抬幾扇門板、抱點麥秸稈過來,晚上先打地鋪。”隻能先這麼安排,多虧廖紅規住院回不來,要不會麻煩得很。
有了蘇建黨的安排,大家有底氣多了,趕緊收拾東西,分散到幾個房間,為
晚上做準備。
等到下午四點,終於安靜下來,蘇慢給糖包塞了幾塊奶糖,讓她自己在房間裡玩,自己準備好紙筆,拿到蘇向南的屋子,把門插上,又吹狗哨把閃電喊來守在門口。
她拿出紙筆開始寫字,剛寫了兩張聽到陸原在外麵喊她:“蘇慢。”
閃電叫了起來,蘇慢吹狗哨讓它安靜,她想了想,把門打開,讓他進來,又把門關上。
他的聲音很低:“你在做什麼?”他感覺她有心事,一直在關注她,狗哨聲很小,他還是聽到了,看到閃電守在門口,覺得她可能有什麼計劃。
蘇慢把寫好的紙條拿給他看,陸原看過紙條,原樣折好,兩人幾乎耳語,他說:“屬實嗎?”
想起書裡的情節,蘇慢說:“屬實。”
陸原說:“我來寫吧,他們會認出筆跡。”
蘇慢說:“我會模仿彆人。”一個是她的,一個是原主的。她平時寫字用原主的筆跡,現在用的是她自己的。
看她一張接一張的寫,陸原大概能猜出她要做什麼,詢問之後,他說:“我來做”。
晚上沒有月亮,大地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夜深人靜的時候,陸原穿黑衣黑褲戴黑色口罩帶著這些字條溜出了舊廟。
保險起見,他套了好多層衣服,比他原本的體型大了一圈。
陸原也很慎重,任務完成之後擔心有人跟蹤,摸黑上山,在山上轉了一大圈早上才返回舊廟。
對何鬆嵐的說辭是去醫院看兩位伯伯,以後一旦穿幫再找彆的說辭找補。
蘇慢等了他一晚上,舊廟前門沒關,她帶著閃電守在門口,等到他回來,蘇慢問:“沒被人發現吧。”
陸原一點都不見倦色,看起來精神的很,對蘇慢說:“沒有,去大街上看看吧。”
蘇慢把閃電留在舊廟,自己去了大街上。今天生產隊的氣氛很不一般,大街上社員聚在一起,手裡拿著撿到的字條,互相傳看,有人高聲念著:“廖紅規侵占國家財產,按照現行法律,應該判刑十五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