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亙古星路極為狹窄, 隻能供一人通過,所以江容易跟在了周思危的身後,踏入了這個通道之中。
隻是在這一過程中, 兩人的手始終緊緊地握在一起,確保不會在時間長河中迷失。
江容易剛一踏入其中, 就感受到一陣頭暈目眩,整個人處在了一個扭曲旋轉的空間內。在適應了這個空間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身邊。
還好周思危還在他的身邊。
江容易看見周思危的嘴唇動了動, 好像是說了什麼話,可是所有聲音都消逝在時間中,沒有一個音節落入耳中, 他隻能費力地辨彆。
“……抓緊我。”
周思危這麼說道, 抓緊了江容易的手,逆著時間長河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龍淵君在這裡留了什麼東西,讓周思危能夠在無儘時間長河中準確地找到兩萬年前這個節點, 他看著遠方的一個閃閃發亮的光點, 朝著這個方向走去。
江容易被拉著向前,他的身邊是流淌著的時間, 無數零碎的畫麵一閃而過, 被迫地讓他去觀賞這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婦人哀嚎著生產, 伴隨著新生兒嘹亮的哇哇哭聲, 婦人漸漸失去了生命力。
戰場之上,驍勇善戰的將軍持著方天畫戟大殺四方,每一次揮動手臂就是一顆頭顱滾落, 帶起猩紅血液。
帝皇端坐龍椅,下方是無數臣子朝拜,可一瞬間王朝崩塌,曾經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變為賤如草芥的階下囚。
……
他人的時間不斷流逝,江容易一路看過去,發現時間長河中莫名地出現了一個缺口,他的目光在缺口處流連了片刻,然後看見一隻手從中探出。
“原來如此……”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
“借助時間磨滅我嗎?”那個人冷哼了一聲,“時間、生死本就相通,我也可借時間截殺你們!”
江容易盯著那隻手,心中冒出了一個念頭,“滅世者!”
滅世者的修為逆天,早就預測到了未來,既然彆人可以借著時間大陣回到萬年前,那滅世者也可以借著時間大陣在時間長河中找到一個缺口,分出一縷神識,隔著悠悠萬古來截殺他們兩個人。
而此時,他們離兩萬年前相隔不遠,可這短短的距離,卻猶如天塹!
江容易提醒道:“快走!”
周思危扭頭,也看見了時間長河中出現的那隻手掌。
滅世者的真身並不能出現,不過是區區一隻手掌出現,就有著一種毀天滅地的氣勢,勢要在時間長河中將這兩個不確定的因素斬殺。
手掌還未落下,光是掌風從身側刮過,江容易就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一縷血痕從嘴角緩緩滑落。
這一切都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
周思危站得稍微前方一些,江容易望了他一眼,瞬間做出決定。他用力地推了周思危一把,將他送入前方那泛著白光的通道中。
周思危似乎喊了一聲,但他的聲音淹沒在了時間長河中,江容易並未聽見。
周思危想要回來,可是江容易的這一推使他直接進入了兩萬年前,他的眼前彌漫起了點點白光,阻礙了他回來的路。
周思危又大喊了一聲,對麵依舊悄無聲息。
他直直地看著江容易,就算眼前白光灼眼,他也未眨動一下眼睛,他看見江容易與滅世者的手掌不過一線距離。
江容易抬起右手,拔劍擋住了這一掌。
哢嚓……
似乎傳來了什麼裂開的聲音,但是又什麼都未響起。江容易下意識地抬眸一看,十獄劍劍身之上悄無聲息地蔓延了無數道裂縫,差一點就從中折斷。
但憑著這一劍,也讓滅世者的手掌停頓了片刻。
不過這就夠了。
江容易並不是要擋住滅世者的手掌,而是……
江容易咽下了冒出喉嚨的一口鮮血,借著這一掌的餘威將他送入時間通道中,透過眼前的白光,他看見了滅世者的手掌還停留在時間長河中,看樣子滅世者並不能通過這個出口抵達兩萬年前。
在確定安全了之後,江容易轉頭看了眼身側的周思危,用口型示意:“沒事了……”
但是周思危的樣子看起來卻不像沒事了,他的嘴角露出一個嚴肅的弧度,朝著江容易伸出了手。
江容易正要將自己的手搭上他的掌心,前方忽地吹來了一陣風,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極遠,不能夠伸手觸及。
江容易隻來得及遠遠看上一眼周思危,就感覺眼前的景象變得模糊,時間在周身飛快流逝。這種狀態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或許是一瞬間,或許是一萬年。當江容易的雙眼再次變得清晰的時候,映入眼中的是一條青石板路。
可能是昨夜剛剛下過一場細雨,青石板上淌著一道道的水痕。
翹起的屋簷處彙集了一汪積雨,在日光照耀下,將落未落,終於有一滴水珠從中滾出,顫巍巍地從上麵落下。
水珠啪嗒一聲輕輕地摔在了青石板上,碎裂成了晶瑩剔透的無數瓣。
宛如大夢初醒。
江容易緩緩眨了眨眼,周圍仙靈之氣濃鬱,每一次呼吸都令人心曠神怡。
這就是,兩萬年前。
他與周思危在兩萬年前走散了,但還好,兩人之間有著一種聯係,能夠感知到周思危也在這一片區域內。
江容易凝聚心神,尋找周思危所在的具體位置,但他剛一動這個念頭,胸口處就傳來一陣劇痛。
他捂住了胸口,彎下腰吐出了一口鮮紅的血液。
血珠落在了青石板上,濺射出了點點血花,又溶於水痕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咳咳……”
江容易伸出了右手,隻見一把劍落於手中。
劍身雪亮,劍刃處泛著一抹漆黑的光芒。
江容易垂下眸子,在劍身上看見了一道道裂縫,隻要輕輕一用力,就能夠讓十獄劍從中折斷。
十獄劍是江容易的本命劍,現在劍身受損,江容易的修為也折損了一大部分,如今已經十不留三。
不過也能夠應付現在的場麵了。
江容易手腕翻轉,將十獄劍收回,他看了眼四周,這個時間好像是在清晨,整條路上看不見一個活人,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
還未等江容易去感受這兩萬年前有什麼不同,就聽見上方傳來“吱嘎”一聲,在這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出。
江容易仰頭看了過去,看見一扇回字形紅木窗打開,翻身落下一個青衣少年。
可能是雨後的青石板路有些濕滑,青衣少年落地後發出了一聲“哎呦”,踉蹌了一步才勉強站穩。
就耽擱了這麼一會兒,江容易看清了青衣少年的容貌。
白白淨淨,看起來是一位純良的少年郎,隻是其上的一雙桃花眼微微翹起,又顯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風流。
江容易莫名地覺得這位青衣少年有些熟悉,當他轉身就要離去的時候,才想了起來這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若是這位少年長成,就是徐師祖的模樣了。
“徐師祖……”江容易對著青衣少年的背影喊出了聲。
“誒?”徐清河原本想要拔腿就跑,被這麼一喊又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指著自己的鼻尖問,“你認識我?”
這該怎麼說?
江容易隻認識兩萬年後的徐師祖,並不認識現在的青衣少年。
還未等江容易想出該怎麼回答,就聽見剛剛徐清河出來的小樓裡發出了一位女子帶著憤怒的聲音。
“徐清河,你個小崽子,又吃白食!”
徐清河縮了縮脖子,又笑嘻嘻地說:“你看,美人發怒的聲音也是……”他的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就硬生生地止住,變成了短促的呼喊,“快跑!”
江容易瞥見巷口走出了一名女子,雖沒有看見她的真容,但從她行走的姿態中就可看出是一位傾城傾國的佳人。
隻是他來不及去看這位佳人,就被徐清河拉著跑了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
江容易的心中尤帶疑惑。
怎麼兩萬年後仙風道骨的徐師祖,到了兩萬年前就變成了一個吃白食跑路的無賴少年。
難道是他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