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遙手機在張伯那裡, 張伯也第一時間看了慕靳裴的這條消息,他原本想回複慕靳裴,星遙在忙,可又覺得尷尬。
反正也沒什麼要緊的事, 思來想去, 他退出聊天框。
慕靳裴不時看看手機, 手機像冬眠了一樣, 平時還有新聞推送,今天集體啞聲休眠。他看了看流量, 沒有關。
大廈頂樓窗口,燈還亮著。
他看著腕表,指針無聲一圈圈劃過,手機還是安靜如雞。
這種漫長的等待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每次太奶奶給他說過去那些恩怨,他覺得日子漫長無比,想時間過得快一點, 想夜晚降臨,這樣睡著了就能把所有難過都忘掉。
可白天總是那麼長。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 但還有漫長的下午要度過。
慕靳裴攏攏思緒,已經淩晨一點,他點開基本從來不看的朋友圈打發時間。
他很少用微信, 裡麵好友寥寥無幾, 更新狀態的人就更少。隻有駱鬆更朋友圈最勤快, 基本每天都會分享一些醫學常識。
幾分鐘前,駱鬆難得發了一條私人動態, 在辦公室跟幾個同事吃宵夜,他們剛做完手術下台, 晚飯跟宵夜湊一塊。
慕靳裴留言:【一天的手術排到這麼晚?】
駱鬆:【不是,一個突發手術。】
很快,駱鬆的電話進來,他納悶的是,“你今天怎麼心血來潮看朋友圈?”他話裡帶笑,“戀愛的人就是不一樣,知道每天查看朋友圈了。”
慕靳裴並沒有回應駱鬆這個沒有絲毫營養的問題,轉而問道:“跟周羽西怎麼樣?”
“老樣子。”頓了下,駱鬆說:“過幾個月我就跟小羽求婚了。本來求婚婚禮什麼的,包括那張證,對我跟小羽來說可有可無,不過女孩兒都喜歡儀式感。”
儀式感這個詞讓慕靳裴恍惚了一瞬,星遙應該也喜歡。
“駱醫生,駱醫生,快去看看42床。”
電話那頭傳來護士急促的聲音。
駱鬆:“下回聊,我忙了。”
慕靳裴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電話就直接掛斷。他跟駱鬆之間經常這樣,說話一半就被事情耽擱,然後下一次聯係又不知道何年何月。
車廂安靜下來,仿佛與世隔絕。
他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颯颯風聲從耳邊穿過。
距那條消息已經過去幾小時,季星遙還是沒動靜。
他支著下巴,繼續等。
大廈窗口的燈一個一個熄滅,亮著的越來越少。
慕靳裴把手機丟副駕上,脫下手表,已經淩晨三點半。
等他再次抬頭看頂樓,畫室窗口已經暗下去,燈熄了。她應該忙完了準備睡覺,睡前肯定會看看手機。
黑夜靜謐,整座城市都慢慢安靜下來。
次日清早。
季星遙還在睡夢中就被門鈴吵醒,一段鋼琴曲,張伯特彆給她設置的鈴聲。她才睡了三個多小時,睡眼朦朧,音樂還在繼續,她強撐著爬起來,穿了衣服去開門。
“張伯,早。”
“被我吵醒了吧?”
“沒,早就起了,正準備乾活呢。”
“那我給你去買早餐。”張伯把手機遞給她,“以後還是擱你這,你調成靜音,看到就回看不到就算,你爸媽要有什麼急事就直接聯係我了。對了,慕靳裴昨晚給你消息,趕緊回過去。”
張伯把門帶上。
季星遙看到‘不想我?’這三個字,突然莫名心疼他,他大概是忍了很久實在沒忍住才給她發了消息。
她不知道慕靳裴現在忙不忙,就沒給他打電話:【想你,也愛你。】
慕靳裴這會兒在母親彆墅,剛坐下來。
看到這條回複,懸著的心終於有了歸處,他問:【起來了?】
季星遙:【嗯,剛醒,手機昨天放張伯那裡。你今天中午忙不忙?】
慕靳裴想去看看她,便說:【不忙。】
季星遙決定:【那你中午來接我,我們回家吃飯。】發出去後,她又補充道:【去我家,讓我爸做飯。】
慕靳裴不想跟季常盛麵對麵吃飯,可又不想讓季星遙失望,他還是答應下來。
裴鈺問兒子:“一大早不去公司來我這,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你自己拿不定主意?”
靜默片刻,慕靳裴低聲道:“媽,我想跟星遙求婚。”
裴鈺這段時間迷上了煮茶,正往茶杯裡倒,被他這句話震驚到,手一抖,茶水灑了出來,桌麵都是,順著桌沿往下滴滴答答。
慕靳裴趕緊起身,拿抹布擦水。
這個消息猝不及防,裴鈺一瞬不瞬盯著兒子看,就怕自己幻聽,“你再說一遍。”
慕靳裴:“媽您沒聽錯,我想跟星遙求婚。”
裴鈺從疑惑和震驚中抽離,激動喜悅之情難以言表:“媽媽都沒想好給你們準備什麼禮物呢。”
慕靳裴已經很久沒看到母親臉上散發的由內而外的笑容,“不用禮物,有您的祝福就夠了。”
“那怎麼行。”說著,裴鈺不由感慨,“終於長大咯。”她好奇,“怎麼這麼突然?還是受了什麼觸動?”
慕靳裴如實道:“昨晚我在星遙畫室樓下待了八個多小時。”
裴鈺明白了,“是不是感覺這八個小時比你活了這麼些年都長?”她理解:“等人確實很煎熬。”
慕靳裴解釋:“不是因為煎熬。”
裴鈺一時沒弄明白,她也沒心思去揣摩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直接問道:“那是因為什麼?發覺自己比想象中對星遙的感情還深?”
慕靳裴沒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她把自己關在畫室九天了,一次也沒跟我聯係,就是為了完成跟畫廊簽約的作品。”
裴鈺理解季星遙這樣的做法,因為她也是這樣,隻要開始作畫就誰都不認,也不想跟任何人聯係。
因為說不定一點情緒波動就會影響原本的靈感,那種靈感錯失的感覺很糟糕。
她好像知道兒子為什麼要急著求婚,感覺星遙一旦入迷作畫連他也給忘得一乾二淨,這些年他習慣了掌控,可偏偏星遙早就脫離了他能應對的範圍。
她寬慰兒子:“星遙不是心裡沒你,是她得全神貫注,因為愛情把自己事業荒廢的女人,你肯定也欣賞不來,不是嗎?”
慕靳裴想說的重點母親沒捕捉到,他解釋:“求婚不是因為這個,我還不至於這麼矯情。”
裴鈺順著他的話問:“那是?”
慕靳裴:“她想把所有作品提前完成,四月份之後要學飛行。”
裴鈺怔了怔,“星遙想開飛機?”
慕靳裴:“嗯。開直升機。”他說:“爺爺送我的那架。”
裴鈺小心翼翼問道:“星遙不知道你有直升機恐懼症是不是?”
“知道。”頓了頓,慕靳裴:“不過她不知道具體原因。”
裴鈺在心裡微微歎口氣,慕靳裴之所以從心裡抗拒抵觸甚至害怕坐直升機,是因為他親生父親一家,還有他外公外婆,全都因為直升機墜毀而喪生,那是他的一個噩夢。這些年他也經常做噩夢。
她伸手握住兒子的手,“星遙學飛行是想幫你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慕靳裴頷首,“她說她親自開,陪著我。”
不僅如此,她還想著要怎麼把他從孤獨裡帶出來。
此刻他是清醒的,也清醒的知道,她不經意間為他做的那些,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理智。脫了軌的心,已經沒回頭路可走。
裴鈺不知道慕靳裴內心的掙紮和痛苦,她沉浸在兒子願意結婚的欣慰中,“怎麼樣,媽媽喜歡的人很棒吧。這樣的情侶和夫妻才能長久,那些搭夥過日子貌合神離的夫妻,不能說不好,”她欲言又止。
就比如他跟慕溫懷,期間的辛酸苦辣,隻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