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靳裴看到謝昀呈來電沒立即接, 已經很多年了,他跟謝昀呈之間沒打過一通電話。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謝昀呈不可能直接給他打電話, 以往的慣例都是由謝昀呈秘書聯係儲征。
他思忖著,應該是跟謝君毅有關。
今天在秋拍會,謝君毅特意換了位置跟他坐一塊, 現場也有謝昀呈畫廊的人,估摸著是彙報給了謝昀呈。
大半分鐘過去, 手機還在不依不饒震動, 慕靳裴接聽。
謝昀呈連虛情假意的寒暄都免去,開門見山:“在哪?見個麵。”
慕靳裴不答反問:“什麼事?”
謝昀呈:“送個東西給你。”
慕靳裴一時沒琢磨透謝昀呈此番用意, 他也懶得出去見謝昀呈,婉拒:“謝了,我讓儲征過去拿。”
謝昀呈依舊堅持:“這東西我還是親自送給你顯得有誠意。”
慕靳裴正在倒紅酒,手微頓。
他沒多問是什麼東西非要他親自送一趟,不管送東西是不是借口,謝昀呈是鐵了心要見他。
他倒了半杯紅酒, “我在家。”
隨後就掛了電話。
謝昀呈對著斷掉的通話冷嗤一聲,他穿好風衣拿上請柬離開辦公室。
夜色來臨, 街上繁華熱鬨。
謝昀呈一直盯著車外, 一個個漂亮的櫥窗閃過, 小布丁就喜歡看各種櫥窗, 他今天一整天都沒跟小布丁聯係,還是早上去醫院陪了她一會兒。
他給小布丁打去電話,那頭幾乎秒接。
“爸爸。”
“嗯, 今天有沒有聽醫生的話?”
“我很乖,護士阿姨這麼說的。”小布丁聲音聽上去比較愉悅, 她說:“媽媽正在來醫院的路上,我很快就能見到她。”
難怪她那麼高興,合著是季星遙要過去。
謝昀呈:“爸爸明天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最近爸爸可能要出差,到時讓他在醫院多陪陪你。”
“小妹妹還是小姐姐?跟月月一樣漂亮有趣嗎?”小布丁問道。
謝昀呈想了想要怎麼形容何楚堯,“比爸爸長得差一點,矮一點點,人品沒爸爸好,氣質也趕不上爸爸,不會開飛機,女朋友比爸爸還多。”
“啊哦。”小布丁笑了,“我很期待見到他,我相信他會跟爸爸一樣可愛帥氣,也跟爸爸一樣,是個讓我驕傲的叔叔。”
穿過這片繁華街區,汽車在一棟公寓樓前停下。
謝昀呈幾年前來過這裡一趟,那次是送外公外婆到慕靳裴這裡,不過他沒上樓。“爸爸約了朋友見麵,我們晚上視頻。”
“好吧,一切順利。爸爸,我愛你。”小布丁掛了電話。
謝昀呈給慕靳裴發了消息:【我在樓下。】
很快,有人下來給他開門。
這是他第一次進慕靳裴公寓,灰白黑冷色調裝修風格,客廳掛著一幅油畫,跟整體布局格格不入。
油畫是一個少女背影,赤腳走向露台的盆栽。
那個背影他一眼就認出,是季星遙的背影。
慕靳裴給謝昀呈倒了杯紅酒,見謝昀呈一直盯著那幅油畫看,他也看向那幅畫:“畫裡的人是星遙。”
這幅油畫是他創作,名字當初是季星遙建議,叫《走進你的世界》。
離婚時,季星遙什麼都沒帶走,就連那塊情侶表也留在了他們兩人的公寓,那個盛咖啡的保溫杯,她直接丟在了垃圾桶。
那兩樣曾經她在公寓失火時都沒丟下的東西,她全都不要了。
謝昀呈的視線從油畫上收回,他接過慕靳裴遞過來的紅酒,“謝了。”
“什麼貴重物品還要勞駕謝總親自送過來?”慕靳裴在謝昀呈對麵坐下,他靠在沙發背上,表情不熱絡,言語上更是。
謝昀呈淡淡一笑,笑得敷衍,“結婚請柬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得親自給你送來,一同分享這份喜悅,當然,更希望得到你這個家人的祝福。”他從風衣口袋拿出那個刺眼的深紅色信封,從茶幾上推到慕靳裴那側。
信封在茶幾上慣性滑出一段距離,差點掉下來,信封的一半懸空在茶幾邊緣。
慕靳裴搭了一眼那個信封,信封是手工製作,精美特彆,不知為何,他心裡隱隱不安起來,可能神經敏感了,他感覺信封上的信手塗鴉是出自星遙之手。
他揉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冷淡:“恭喜了。”他沒打開那個信封,看似對謝昀呈何時結婚,跟誰結婚沒有絲毫興趣。
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是他沒那個勇氣打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無形的恐懼感從四麵八方襲來,瞬間將他包圍,這種感覺就跟當初離婚時一樣。
他惴惴不安。
謝昀呈下巴對著信封微揚,“不打開看看我未來的妻子是誰?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還得喊聲嫂子。”
這聲嫂子刺激到了慕靳裴某根敏感的神經,他募地抬眸,正巧跟謝昀呈似笑非笑的涼薄眸光撞上。
雖然他眼神帶笑,可笑裡充滿了不屑和挑釁。
慕靳裴用力捏著酒杯,他微微仰頭,把杯子裡的紅酒一飲而儘,重重將高腳杯‘砰’一聲置於桌上。
聲音刺耳。
謝昀呈輕輕晃著杯子裡的紅酒,氣定神閒。
慕靳裴盯著那個信封足足十來秒,隨後他一把抽過來。
其實從謝昀呈微妙的表情和眼神裡,他知道他最擔心的最不願麵對的事情已經發生了,窒息感一點點加劇。
即便心底的怒火蔓延,他沒有遷怒到這個信封上,他小心翼翼打開信封,像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下一秒,那個刺眼的結婚請柬映入眼簾。
打開內頁時,他指尖顫了一下,就像當初離婚簽字時。
這些年來,無論是在慕家那些亂七八糟的家事上,還是在公司會議上跟謝昀呈出現意見不合甚至有了爭執時,慕靳裴從沒在謝昀呈跟前丟過氣場,更沒有失態過。
可當他看到新娘的名字,腦袋有瞬間的空白,那一刻沒有任何意識,像置身在一個封閉黑暗的空間,他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那是一座孤島,隻有他一人。
耳邊突然傳來很久遠的聲音,‘等我結婚那天我親手給你寫請柬,還專程給你送過去,請你來觀禮。記得到時給我這個前女友包一個大紅包。’
這是當年季星遙跟他置氣時說過的一句話。
沒想到多年後,竟一語成讖。
周遭的空氣漸漸凝固,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心臟某處拉扯著,撕裂著,這還不夠,謝昀呈接下來的話像一把尖刀直插他心臟。
“我跟星遙在一起五年了。”
謝昀呈起身,“五個半月後,歡迎參加我們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