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靳裴一瞬不瞬盯著季星遙看, 她臉上掛滿倦色,疲憊不堪。突然輸液大廳猝不及防地響起,“叮咚, 五十二號呼叫。”
季星遙被驚了下,打針的那隻手不由一哆嗦。
慕靳裴想抓住她手安撫,可抱著月月沒法動彈。
響鈴結束, 季星遙的表情慢慢放鬆。
慕靳裴把月月換了一個方向抱,月月有點受驚, 兩隻手下意識抬起想把慕靳裴往旁邊推。
“寶貝, 是我,不怕。”他低聲哄著她, 親著她的額頭。
月月漸漸平靜下來,靠在慕靳裴左胳膊安穩睡去。她小嘴不時吮吸兩下,眼睫毛也跟著撲閃。
慕靳裴沒忍住,又低頭親了女兒幾下。
季星遙深沉睡去,呼吸平穩。
怕再有鈴聲響,慕靳裴騰出手, 把季星遙那隻沒打針的手攥住。以前她抓著他的手才能入眠。
他出差不在家就把手表留給她。
時隔七年,即便她睡著了沒意識, 可剛開始還是不習慣, 甚至有點排斥被人攥手, 後來像是在夢裡被喚醒了記憶, 她不由主動抓住他的手指,那麼用力,跟以前一樣。
慕靳裴渾身僵了僵, 來自她指尖的溫度,瞬間填滿他空了很多年的心。他拿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
隻有她睡著了, 他才能看到她從不示人的脆弱。
另外兩袋鹽水輸完,最後一袋的液位已經下來。
慕靳裴輕輕把季星遙手放在她腿上,他按鈴,同時叫醒季星遙:“遙遙,打完了,馬上拔針。”
他的聲音混合著鈴聲,季星遙突然睜眼,恍惚了數秒,迷糊的意識漸漸回籠,她坐直,“幾點了?”
慕靳裴:“馬上六點。”
季星遙歉意道:“不好意思,折騰了你大半夜。”
慕靳裴:“沒事。”
天亮了,他偷來的那段短暫的幸福戛然而止。
她不知道自己睡著時一直抓著他的手,對他的態度依舊客氣疏離,不過語氣比之前平和不少。
護士過來拔針,不由多看了眼這高顏值的一家子。
從急診大樓出來,迎麵遇上駱鬆。
駱鬆夜裡接到急診電話,有個孕婦狀況不好,需要他過來。五點半才順利下台,又累又餓,他到外麵吃了早點,回辦公室打個盹。
慕靳裴還不等駱鬆詢問,他說月月沒什麼,是季星遙。駱鬆看著季星遙,她精神不怎麼樣,“怎麼回事?”
“老毛病。”
慕靳裴在這,駱鬆欲言又止,“等結束了過來,我再給你調理調理。”
季星遙點點頭,彆的沒說。
慕靳裴問駱鬆,“要不要叫醒月月,你跟她說說話。”
駱鬆擺擺手,“讓她多睡兒。我們昨天才見過,天天視頻。”他把耷拉下來的毛毯給抄上去,“你們快回去吧,我晚上下班去看月月。”
慕靳裴特彆羨慕駱鬆,羨慕他能想什麼時候見月月就什麼時候見,羨慕他能天天跟月月打電話視頻。
更羨慕,月月喊他爸爸跟他撒嬌。
和駱鬆道彆,季星遙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慕靳裴:“我有車,在停車場。”
季星遙一時沒反應過來,昨晚他跟她一塊坐救護車來醫院,哪有時間回去開車?
慕靳裴:“後來讓司機開過來。”
輸液室空調溫度低,她路上疼得出了一身汗,他怕她著涼,就讓負責她安全的保鏢把車開到醫院,拿了他西裝過來。
季星遙昨晚疼得快暈了,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慕靳裴抱著月月,手裡就有西裝,她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從駱鬆辦公室臨時找來。
快到停車場,月月醒來,睜開眼,她徹底懵了。慕叔叔的懷抱怎麼成了她的床?還是露天的床。
她眨了眨眼。
花了大半分鐘,淩晨時的記憶才回來。
“星星呢!”她轉臉卻沒看到人。
“這兒。”季星遙繞過去。
慕靳裴把月月豎著抱起來。
月月伸手撫著季星遙臉頰,“星星,還疼嗎?”
季星遙嘴角微微揚了揚,“不疼了。”
到了車跟前,慕靳裴打開後門,把月月放上去,他剛要起身,月月一把抓住他,“叔叔,這是你的車嗎?”
慕靳裴點頭,“是我的車。”
月月明顯鬆了口氣,有車就好。
“怎麼了?”
“哦,沒什麼。”月月燦爛一笑。有車就好找對象了,等再過幾天,她就能給星星介紹對象。
季星遙和月月坐後排,慕靳裴親自驅車。
清晨的太陽冒出了頭,這座城市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月月趴在窗邊,感受熱鬨。
季星遙支著頭,望著她那側車外。
涼席席的風從這邊窗口進,揚起兩人的長發,又從另一邊的窗繞出,來來回回。她們專注看路景,任由頭發被調皮的晨風吹亂。
慕靳裴不時從倒車鏡看她們一眼,他從來沒這麼滿足過。
季星遙今天沒法帶月月到處逛,便把這個殊榮給了慕靳裴,慕靳裴求之不得,又感激不儘。
他跟女兒多了一天的相處時間。
月月:“叔叔,你帶我去逛逛胡同吧,我想看看它們長什麼樣,我想畫下來。”
“好,爸...”爸,後麵那個字沒說來,他意識到自己口誤,剛才腦子裡一直想著今天要陪女兒做什麼,結果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他趕緊改成,“點鐘我們就出發。”
“八點?”月月擔心,“這麼早,那邊開門了嗎?”
月月沒發現異常,慕靳裴鬆口氣,“胡同不用開門,它們是一條條小路,兩邊是四合院。”
月月沒見過四合院,格外期待。
季星遙帶月月回畫室洗澡換衣服,慕靳裴把她們送到大廳。這棟大樓,這部電梯,還有那間畫室,都是他不敢碰觸的傷痛。
他自覺在電梯口止步,跟月月擺手,“換好了衣服給我打電話,我上去接你。”
電梯門緩緩合上,慕靳裴轉身大步流星走出去。他沒開車,小跑著去了最近的便利店,從便利店出來也是走一會兒跑一會兒,找了一家早餐店。
等他再次折回畫室大樓下,月月的電話正好進來,“叔叔,我打扮好啦,你可以上來咯。”
慕靳裴剛跑到樓下,平複呼吸,“馬上。”
月月穿了公主裙,天熱,季星遙給她紮了一個丸子頭,她對著鏡子塗防曬霜,那模樣,仔細又認真。
“星星,”她從鏡子裡看季星遙,“在家照顧好自己,要是不舒服,你給慕叔叔打電話,不管我們在哪裡逛,我們都會馬上回來陪著你,記住咯。”
她這話跟曾經慕靳裴那句‘隻要你一個電話,不管我在哪我都會趕來陪你’,如出一轍。
季星遙晃神半刻,“好。我也會照顧好自己。”
防曬霜塗完,脖子,胳膊上她都塗了,背上她的小包包,又給了季星遙一個吻。
門鈴響了,“月月,是我。”
“來啦。”月月邊跑邊回應。
季星遙剛洗過澡換了睡衣,沒打算跟慕靳裴打照麵,她在休息間沒出來,叮囑月月:“把門帶上,玩得愉快。”
慕靳裴一手拎著打包來的早餐,另一手拿著一隻保溫杯。他半蹲下來,“寶貝,把這個給星星送過去,我們倆到餐廳吃早餐。”
“好。”月月一隻小手拿不住保溫杯,她索性抱在懷裡,“等我。”她一溜煙抱進畫室。
“星星,吃早飯啦。”她把飯和保溫杯放茶幾上。
季星遙聞聲出來,那個熟悉的保溫杯映入眼簾。月月已經跑了出來,門合上,畫室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保溫杯裡不是咖啡,是一杯加了蜂蜜的溫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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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畫展那天,駱家所有人到齊。他們事先沒告訴月月,直接到了展館給她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