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遙真沒打算今天請客, 她若有所思看著他,視線落下的地方是他的嘴角,隱隱還能看見血絲。
見她猶豫不定, 慕靳裴生怕她拒絕,他指指嘴角被何楚堯打傷的地方,“我是怕明天腫了沒法吃飯。”
季星遙:“......”有股深深的無語感襲來。她忍不住腹誹, 又不是一直腫,等好了再吃還不一樣?
如今, 慕靳裴也會以退為進, “你要是忙,改天也行, 沒關係。”他用毛巾擦擦手,還給她,“麻煩你了,你上樓吧。”
他轉身背對她,把耷拉在外的襯衫塞到褲子裡,整理好。
季星遙沒走, 低頭看著毛巾上深淺不一的血跡,“等我有空了, 我找你吃飯。”
慕靳裴剛好在扣皮帶, 手指滑了一下, 兩次才扣上。這個有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算有空。
遙遙無期。
他很輕地‘嗯’了聲。
季星遙盯著他背影看了幾秒, 上樓去。
慕靳裴在院子裡站了會兒,驅車離開。
打過何楚堯之後,連帶著感覺這個城市的風也清爽不少。
堵車時,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車窗。
他這麼寬慰自己, 以後吃飯的話,他能多見她一回。
剛才她踹了何楚堯兩次,第一次她說是為小布丁踹,後來補踹的那三下,應該是為他出氣的吧。
不管是不是,他就暫且當做是。
前麵汽車發動,慕靳裴回神,緊跟上去,他下意識看向手腕,想看幾點,那裡空蕩蕩。
兩年了,他還是沒改了這個習慣。
他給科裡發了語音,晚上找他一起用餐。
科裡笑說,“你現在才想起來感謝我?”
兩人約好了見麵的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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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星遙到了樓上沒去找謝昀呈,她去洗手間把那條毛巾給洗乾淨,就聽隔壁謝昀呈辦公室不時傳來怒罵聲。
何楚堯大概被打著急了,在罵謝昀呈。
偶爾,還有杯子摔地上的刺耳聲。
保潔阿姨就站在門口,等著打掃衛生。
十多分鐘後,季星遙把毛巾洗乾淨,散發著淡淡的香皂味。隔壁辦公室也沒了動靜,安靜下來。
何楚堯靠在沙發上,疼得齜牙咧嘴。他渾身上下沒哪個地方不疼,隻有兩手能動,嘴巴也好好的。
謝昀呈在抽煙,辦公室煙霧繚繞。
何楚堯被嗆得咳嗽,每咳一聲他就皺一下眉頭,心口發疼。
謝昀呈其實還沒解氣,要不是在法庭上季星遙提起何楚堯幫過她,他突然想起這麼一茬,何楚堯肯定要骨折。
慕靳裴沒把何楚堯打個半死,應該也是顧及著曾經何楚堯真心實意的幫過季星遙,不管是還債還是買江南的那棟房子。
尤其季家現在住的江南小院,何楚堯幾經周折才買到。
“知道為什麼不打你嘴?”謝昀呈緩緩吐出煙味,瞧著何楚堯,問道。
何楚堯冷嗤一聲,沒愛搭理。
謝昀呈:“留著你的嘴是要你給小布丁在電話裡講故事。”
何楚堯:“..................”
謝昀呈滅了煙,拿上手機離開。他吩咐秘書,何楚堯走可以,走之前把欠的錢還了再說。
何楚堯聽著門外走廊上謝昀呈和秘書的對話,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欠錢了?“謝昀呈!你把話給清楚!”
一嗓子吼完,他捂著心口,想咳又不敢咳。
謝昀呈的腳步遠去,他秘書進來,把賬單遞給何楚堯,“何總,要是沒問題,簽個字吧。”
何楚堯認認真真看完,這是六年來小布丁所有的能找到發.票和單據的花銷,大到一百多萬美元拍來的鋼琴,小到十多塊錢的冰淇淋。最多的花銷是醫藥費,天價。
何楚堯抬頭,“是不是我付了這些錢,他就把閨女還給我?”
秘書聳肩,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他答案。
何楚堯不是不想支付這些錢,小布丁是他閨女,即便監護權現在給了謝昀呈,之前她看病花的錢,他這個親爸必須要承擔。
是他的責任,也是他唯一能彌補小布丁媽媽的方式。
糟心的是,他一時湊不到那麼多現金,最近因為跟謝昀呈分家,要拿出大量資金買入股權,沒多餘閒錢。
“緩幾個月,連本帶息我一分不少都給他。”
秘書:“謝總說,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到時利息高的你付不起。”
何楚堯順順氣:“...他準備拿這些錢乾什麼?要是給小布丁我就給他。”
秘書:“謝總要把這些錢捐給科裡基金會,小布丁不缺錢花,您放心。”
何楚堯悶了半晌,最後還是沒忍住,把手裡的筆直接摔茶幾上,罵了句王八蛋。他就知道謝昀呈沒那麼好說話,不可能打他一頓就解恨,更不可能輕易饒了他。
這個錢他要不按時給,慕靳裴也不會放過他。
現在他冷靜下來了,悔不當初,他不該拿季星遙的傷疤說事兒,那些傷疤曾經差點要了季星遙的命。
他親眼所見,卻又親手在她傷口上撒鹽。
的確,不男人。
何楚堯眯上眼,全身疼,心裡更疼。
季星遙在法庭上最後說的那番話,像把刀插進他心臟。他從來都不敢問自己,小布丁媽媽為什麼寧願吃那麼多苦,也不願找他。
他怎麼會嫌棄她們呢。
小布丁曾經問過,問他愛過誰。
那時,他也真的隻愛過她媽媽。
秘書放下賬單,離開。
辦公室安靜得能聽到外頭風吹樹葉颯颯聲。
謝昀呈在樓梯口遇到季星遙,“晚上一塊吃飯吧,跟你商量個事。”他邊說邊把衣袖給整理好。
季星遙:“小布丁的病情?”
“嗯。”謝昀呈彎腰,把衣服上腳印撣撣。
謝昀呈選了慕靳裴投資的餐廳,吃飯可以不付錢,直接刷臉。
這幾年慕靳裴突然對餐飲感興趣,能收購的全都買下來,請專業團隊管理,有些沒有出賣意向的餐廳,他直接投資入股。
他之前讓秘書把慕靳裴控股的餐廳都列了出來,隻要在外麵吃飯就到這些餐廳。
汽車慢慢悠悠在路上晃著,謝昀呈懶散散靠在椅背上,注意力倒還算集中,一直望著前方的路。
車裡放著爵士樂,讓人心情莫名也跟著放鬆。
季星遙支著額頭看窗外,熱鬨的大街,快樂的人群,夕陽漸漸西沉,柔美的餘暉灑在玲琅滿目的櫥窗玻璃上,交輝相映。
她很久沒看到這麼美的落日。
“你沒事吧?”忽然間,謝昀呈側臉跟她說話。
季星遙反應比平常慢,她轉過來時才明白謝昀呈指的是什麼。
她搖搖頭,“沒事,我都能跟慕靳裴心平氣和說話了,何楚堯說的那些,我早就不放心上。”
謝昀呈半信半疑,懷疑是因為她當時在辯論時亂了陣腳。相信是因為,她後來超常發揮。
就連律師都說,官司贏了有一半是她的功勞。
但願沒事吧。
季星遙這會兒心情不錯,不想提及掃興的話題,她問:“什麼曲子?”
謝昀呈:“美麗的夜晚。”
挺應景。
這首爵士樂一直單曲循環。
謝昀呈也高興,官司結束,他心裡終於踏實了。
等紅燈。
季星遙難得有閒情逸致,問他:“真打算單身一輩子?”
謝昀呈手指跟著調子在方向盤上有節奏敲打,“誰說的?”
季星遙覺得好笑,還誰說的。“你不是都把遺產給小布丁了,這不就是不打算結婚生子?”
她眼角斜了斜,“你不會反悔吧?”
謝昀呈回懟:“誰告訴你不結婚不生子就一定要單身?等小布丁康複了,”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幅很美的畫。
“等她康複了,長高了,我就找漂亮女人約會去。”
隔了一瞬。
他不緊不慢道:“就像你說的,我腎好,不得多做做貢獻?”
季星遙:“......”無語凝結。
她把音樂聲開大,免得被他聒噪。
謝昀呈忽然笑了,言歸正傳,“女人的心思太深了,結婚多累,何必想不開給自己放個不定時炸.彈放枕邊。”
“不要把女人想那麼不堪,”季星遙雙手環臂,睨他,“那些願意跟你在一塊的女人,隻不過是給腎一個麵子,你彆想太多。”
這次輪到謝昀呈被噎,綠燈亮了,他輕踩油門。
“我知道我自己什麼人,遺傳了我爸的薄情,遺傳了我媽的心狠。就隻適合談個不用負責也不用費感情的戀愛,大家你情我願,各取所需。”
至於婚姻,“不適合我。”
既然結婚肯定跟自己喜歡的女人結,他習慣了新鮮感,怕對喜歡的女人的愛也維持不了幾年。